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尽,临江村村委会的院子里就已经站满了村民。斑驳的墙壁上临时挂起了白色幕布,阳光透过梧桐树叶的缝隙洒在幕布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无数双期待的眼睛。王磊站在后台,看着李老栓坐在小马扎上反复摩挲着那个装病历的布包,老人的手指在粗布上磨出了深深的纹路。
“别紧张,李大爷。” 林羽递过去一杯热水,保温杯上印着的 “优秀党员” 字样已经有些褪色,“您只要把真相说出来就行,剩下的交给我们。” 她注意到老人的膝盖在微微打颤,这不是害怕,而是激动 —— 这个压在心底十年的秘密,终于要重见天日了。
院子里的议论声渐渐大了起来,村民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手里大多捏着刚领到的扶贫款存折。陈婆婆拄着拐杖在人群中穿梭,给老人们讲解今天的会议流程;刘婶抱着村长的遗像站在第一排,遗像被擦拭得一尘不染;李明坐在轮椅上,由李伯推着,胸前的军功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人差不多到齐了。” 王磊看了眼手表,上午九点整。他走到台前试了试话筒,电流声 “滋滋” 响起,院子里立刻安静下来。“今天请大家来,是要公布 2012 连码头承包合同的全部真相,” 王磊的声音透过音响传遍院子,“我们还请到了关键证人,李老栓大爷。”
当李老栓在王磊的搀扶下走上台时,台下突然响起一阵骚动。有人疑惑地交头接耳,有人露出惊讶的表情 —— 谁也没想到这个平时沉默寡言的老人会是关键证人。李老栓站在话筒前,看着台下密密麻麻的乡亲,突然深深鞠了一躬,动作幅度之大,让王磊赶紧扶住他。
“我对不起大家……” 老人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他解开布包,将病历和诊断证明高高举起,“十年前,我孙子得了白血病,赵天成用治病威胁我,让我在假合同上签了字…… 我这十年,天天都在后悔啊!”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是我害了大家,害了临江村啊!”
村民们瞬间安静下来,惊讶的表情慢慢变成了同情。陈婆婆叹了口气:“老李啊,谁家没个难处?你也是被逼的。” 她的话像钥匙,打开了村民们的话匣子,大家纷纷表示理解,毕竟在亲情面前,很少有人能硬起心肠。
“这不是原谅不原谅的事。” 李老栓突然提高声音,从怀里掏出张泛黄的纸,“这是赵天成当时给我的承诺书,说只要我签字,就保证我孙子一辈子的医药费。可等我签了字,他就再也不管了!要不是社会捐款,我孙子早就没了!” 他将承诺书递给王磊,“这上面有他的签名,能证明合同是假的!”
王磊将承诺书投影到幕布上,赵天成的签名龙飞凤舞,和 2012 连合同上的笔迹一模一样。技术人员立刻进行比对,屏幕上跳出 “匹配度 99.8%” 的字样。“这就是铁证!” 林羽走上台,举起合同原件,“赵天成不仅伪造合同侵吞国有资产,还利用村民的困境威逼利诱,性质极其恶劣!”
幕布上开始播放李老栓的采访录像,老人对着镜头讲述了十年前的经过:赵天成如何带着医生上门 “探望”,如何暗示不签字就会失去治疗机会,如何在合同上指鹿为马地讲解条款…… 每个细节都清晰可见,村民们看得义愤填膺。
“还有这个!” 李老栓突然想起什么,从裤兜里掏出个用油布包着的东西,打开后是个微型录音笔,“这是我当时偷偷录的,赵天成说的话都在里面!” 王磊按下播放键,赵天成阴狠的声音立刻响起:“老李,识时务者为俊杰,签了字,你孙子就能活命,不然……”
录音播放完毕,院子里鸦雀无声。突然,陈婆婆带头鼓起掌来,掌声像潮水般蔓延开来,经久不息。李明在轮椅上用力拍着双手,泪水从眼角滑落 —— 这些迟来的真相,不仅为村民们讨回了公道,也告慰了那些在这场阴谋中受害的人。
“这才是我们要的公道!” 刘婶举起村长的遗像,“我丈夫当年就是因为反对假合同被害死的,今天终于能瞑目了!” 她对着遗像深深鞠躬,台下的村民纷纷效仿,院子里响起此起彼伏的鞠躬声,不是道歉,而是告慰,是释然。
王磊注意到李老栓站在台上,腰杆挺得笔直,脸上的愧疚被一种轻松取代。这个背负了十年重担的老人,终于在乡亲们的理解中获得了解脱。“谢谢大家……” 老人的声音带着哽咽,却充满力量,“以后村里有任何事,我李老栓第一个站出来监督!绝不让坏人再得逞!”
会议的最后,老周代表省纪委宣布了处理决定:赵天成涉嫌多项罪名被立案调查,所有涉案人员将依法严惩,被挪用的扶贫款和码头资产将全部追回,返还村民和国家。“临江村的明天,要靠大家共同守护。” 老周的声音铿锵有力,“我们会建立长效监督机制,让每一分扶贫款都用在刀刃上。”
散会后,村民们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自发地在村委会门口成立了监督小组,李老栓被推选为组长。老人戴上老花镜,认真地在登记本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像是在书写一个新的开始。王磊看着这一幕,心里涌起暖流 —— 基层的信任,就像这雨后的阳光,虽然来得迟,却足够温暖。
中午时分,李明的儿子突然跑来找王磊,手里拿着个折叠的纸条:“王叔叔,刚才有个穿黑衣服的人让我把这个给你,说很重要。” 王磊展开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字:“赵德发在医院自残,想见你最后一面。” 字迹潦草,墨迹未干。
“不对劲。” 林羽看过纸条后脸色凝重,“赵德发一直很狡猾,突然要见王磊肯定有问题。” 她立刻联系医院,得到的回复是:“赵德发今早用牙刷柄划伤手腕,目前在单人病房观察,情绪极不稳定。”
王磊想起赵德发之前的种种恶行,心里升起警惕:“他可能想趁机报复,或者传递什么消息。” 但他还是决定去一趟,“不管怎样,他身上可能还有我们不知道的线索,尤其是关于赵天成其他同伙的信息。”
老周安排了两名特警陪同,王磊和林羽驱车前往医院。路上,林羽的手机突然响起,是技术组的紧急汇报:“林队,我们在赵德发的律师会见记录里发现异常,他昨天要求见的不是律师,而是一个自称‘表哥’的人,这个人的真实身份是赵天成的贴身保镖!”
这个消息让气氛瞬间紧张起来。“他们肯定在密谋什么!” 王磊握紧方向盘,“赵德发的自残是假的,想见我才是真的!” 车刚停在医院门口,王磊就看见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从住院部出来,衣领下露出和赵大海同款的纹身 —— 是赵天成的人!
两人在特警的掩护下走进病房,赵德发正坐在床上,手腕缠着绷带,脸上却没有痛苦的表情,反而带着一种诡异的笑容。“王磊,你来了。” 他的声音沙哑,眼神阴鸷地盯着王磊,“我就知道你会来,我们之间的账,该算了。”
“有什么话就说。” 王磊站在病床三米外,保持着警惕,“你的同伙都已经落网,顽抗到底没有好处。” 赵德发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在病房里回荡,让人不寒而栗:“落网?太天真了!赵市长的关系网比你们想象的大得多,你们斗不过他的。”
他突然压低声音,凑近王磊:“我劝你赶紧收手,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的手指在床单上划过,留下一道血痕,“你坏了太多人的好事,尤其是赵市长的,他说了……” 赵德发的声音越来越低,王磊不得不靠近一些,“他说…… 这小子留不得……”
话音未落,赵德发突然从枕头下掏出个东西朝王磊扔来,林羽眼疾手快地将王磊推开,那东西 “哐当” 一声掉在地上,是个装着硫酸的玻璃罐,幸好没有摔碎。“抓住他!” 林羽大喊,特警立刻上前按住赵德发,他却疯狂地大笑:“晚了!你们都得死!”
混乱中,王磊注意到赵德发的枕头下露出半截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通话界面,通话对象正是那个 “表哥”!他立刻明白了 —— 刚才的对话都被录了下来,赵德发是故意激怒他,想让他在冲动之下犯错,甚至被 “正当防卫” 地除掉。
“把手机没收!” 王磊指着枕头,特警从里面搜出手机,通话果然还在继续。林羽按下免提,里面传来那个保镖阴冷的声音:“赵德发,计划失败,按备用方案执行。” 赵德发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里反复念叨:“不…… 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王磊看着被押走的赵德发,心里清楚这只是开始。赵天成的威胁已经从暗处走向明处,那句 “这小子留不得” 像毒蛇一样缠绕在心头。他走出病房,阳光刺眼,却驱散不了心里的寒意。基层的信任刚刚萌芽,但黑暗的反扑已经悄然开始,一场更凶险的较量即将来临。
医院门口的梧桐树叶被风吹得哗哗作响,王磊握紧了手里的证据袋,里面装着赵德发的通话录音和那张诡异的纸条。他知道,赵德发的杀意不是空穴来风,那个“备用方案”很可能已经在执行中。保护好自己,保护好村民,保护好这来之不易的信任萌芽,将是他接下来最重要的任务。而远处的住院部窗口,一双眼睛正阴鸷地盯着他的背影,寒光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