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傅雨在宿舍里无能狂怒多久，窗外突然传来尖锐的集合哨声，刺破了午后短暂的沉寂。
那声音像一道催命符，让他刚歇过来的腿又开始隐隐发颤。
“操！”傅雨猛地从床上弹起来，抓起军训帽往头上一扣，动作间带倒了床边的垃圾桶，果皮纸屑滚了一地。
他没时间收拾，趿拉着鞋就往楼下冲——上午迟到被罚的滋味还没散去，他可不想再触教官的霉头。
下午的太阳比上午更毒，操场像个巨大的蒸笼，连风都带着热浪。
队伍里的新生们个个蔫头耷脑，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在下巴尖汇成水珠，啪嗒啪嗒砸在滚烫的地面上。
傅雨站在队列里，后背的汗湿印子越来越大，黏得他浑身难受。
他偷瞄了眼斜前方的苏小小，见她站得笔直，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竟有种别样的倔强。
可这点心思刚冒出来，就被膝盖传来的酸痛压了下去——站军姿的每一秒，都像在刑场上受刑。
教官拿着扩音喇叭在队伍前踱步，声音透过电流变得格外刺耳：“都给我站好了！腿并拢！小腹收住！谁要是敢动一下，全体加时十分钟！”
傅雨的眼皮越来越沉，眼前的景象开始发飘。
他感觉自己的脚底板快要被烫熟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气息，喉咙干得像要冒烟。他忍不住动了动脚趾，立刻被教官的目光锁定。
“那个谁！动什么动！”教官的吼声直冲着他来，“出列！再罚十个俯卧撑！”
傅雨心里骂娘，却只能硬着头皮出列。趴在地上时，他清楚地听到身后传来压抑的偷笑声，其中似乎还夹杂着女生的声音。
傅雨趴在地上做俯卧撑，胳膊抖得像风中的落叶，汗水顺着下巴滴在地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他能清晰地听到身后传来的偷笑声，细碎却刺耳，像针一样扎进心里。
那些声音不大，却足够让他知道——有人在看他的笑话。
“笑什么笑？！”
一声厉喝突然炸响，是教官的声音，带着雷霆般的怒气。
傅雨浑身一震，下意识抬头，只见教官正瞪着队列里几个肩膀不停抖动的学生，脸色铁青。
“很好笑吗？”教官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那几个学生，“同队战友被罚，你们非但不警醒，还在这幸灾乐祸？这就是你们的集体意识？！”
那几个偷笑的学生立刻僵住，头埋得低低的，脸颊涨得通红。队列里鸦雀无声，连呼吸声都轻了许多。
“全体都有！”教官的吼声震得人耳膜发疼，“俯卧撑预备！为你们的‘幽默感’，全体都有，俯卧撑二十个！”
“是！”
整齐划一的应答声里，傅雨看到那几个偷笑的学生咬着牙趴下，动作狼狈。
好不容易支撑到解散后，他拖着两条废腿往食堂挪，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傅雨拖着灌了铅似的腿挪进食堂，打饭时看到餐盘里油腻的青菜，胃里一阵翻涌，勉强扒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
餐盘里的饭菜没动几口，就被他烦躁地推到一边。
额头上的汗顺着下颌线往下滴，砸在桌面上洇出一小片水渍。
“妈的，站了一天，晚上还要站军姿，这破军训是没玩没了了？”
他低声骂了句，伸手扯了扯黏在后背的衣服，布料早就被汗水浸透，贴在身上又闷又痒。
旁边桌的新生们正埋头吃饭，没人注意到他的抱怨。
傅雨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指缝里还沾着下午做俯卧撑时蹭到的草屑。
一想到晚上还要在操场站军姿，膝盖就一阵发酸，刚才做俯卧撑时拉伤的胳膊也隐隐作痛。
“真他妈要疯了！”
他拿起桌上的矿泉水猛灌了几口，冰凉的水顺着喉咙往下滑，却压不住心里的火气。
将空瓶狠狠攥扁，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发出沉闷的响声。
眼看离晚上集合的时间越来越近，傅雨只能认命地站起身，拖着沉重的脚步往操场走。
食堂的灯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再没了早上那点嚣张劲。
走出食堂，天色已经擦黑，晚风带着点凉意，却吹不散浑身的疲惫。
傅雨抬头看着教学楼亮起来的灯，忽然觉得无比讽刺——他傅家小少爷，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罪？
要是放在以前，别说站军姿，就是让他在太阳底下多待一分钟，都得有人替他打伞扇风。
可现在，他只能像条丧家之犬，等着晚上继续被折磨。
“妈的……”傅雨低骂一声，踢飞了脚边的小石子，“再这么站下去，我真要被弄死了……”
他靠在操场边的梧桐树上，看着远处新生们三三两两地往操场走，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疲惫。
苏小小和秦曼曼也走了过来，两人并肩说着什么，秦曼曼还时不时拍一下苏小小的胳膊，一眼就能看出来关系极好。
傅雨盯着苏小小和秦曼曼的背影，原本发沉的眼皮突然支棱起来，心里那点被军训磨掉的劲头又冒了出来。
他直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系统面板上苏小小的好感度明明很低，可他偏要自欺欺人地觉得，那只是秦曼曼在中间作梗。】
【肯定是秦曼曼在背后说我坏话，】傅雨咬着牙在心里嘀咕，【小小那么温柔，怎么可能真的讨厌我？只要把秦曼曼支开，我有的是办法让她对我改观。】
他眼珠转了转，脑子里飞快盘算着主意。假装崴脚让苏小小送自己去医务室？
不行，先不说秦曼曼会不会抢着代劳，都不是同一排的，自己这排的教官也肯定会安排人送自己去。
找个借口让秦曼曼去买东西？可她们刚从食堂出来，手里什么都不缺……
正琢磨着，苏小小和秦曼曼已经走到了不远处的岔路口。
秦曼曼似乎说了句什么笑话，逗得苏小小弯起了眼睛，阳光透过树叶落在她脸上，亮得晃眼。
傅雨看得心头发痒，刚想迈步追上去，眼角的余光就瞥到了不远处的两个黑衣身影。
那俩保镖跟幽灵似的，正站在香樟树下盯着他，双手背在身后，眼神像扫描仪一样扫过他的动作。
傅雨的火气“噌”地窜了上来——自从开学那节课后，这俩货就跟焊死在了他身边似的，洗澡时守在浴室门口，睡觉时堵在宿舍门外，连他去趟厕所都要在隔间外等着，活脱脱两个移动监控。
【傅云深那个老东西，肯定是有人跟他告了黑状！】
傅雨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要不是课程少，他连练琴的时间都被挤没了，更别说找机会单独接触苏小小。
他忽然想起之前联系的那些私家侦探，气就不打一处来。
就因为当初答应好他们的报酬没及时到位，那群人转头就把他抛到脑后，现在再想找新的人手，人家一听是傅家的事，要么推说没空，要么干脆开天价——分明是傅云深在背后动了手脚，断了他所有的路子。
“操！”傅雨低骂一声，狠狠踢了脚旁边的树干，震得几片叶子簌簌落下。
没有人手，没有办法，身边还有两个跟屁虫盯着，他现在就像只被困在玻璃缸里的蚂蚱，再蹦跶也逃不出去。
傅雨急得直跺脚，却想不出任何能支开秦曼曼的办法。
他甚至动过让保镖去“处理”一下的念头，可一想到这俩货只听傅云深的话，只会把他的话当耳旁风，甚至可能转头就打小报告，便又歇了心思。
就在这时，操场方向突然传来尖锐的集合哨声，绵长而急促，像在催命。
傅雨抬头望去，新生们已经开始往操场聚拢，黑压压的一片，像被风吹动的麦浪。
傅雨耷拉着肩膀，像只泄了气的皮球，慢吞吞地往操场挪去。
哨声在耳边反复响起，每一声都像在嘲笑他的无能。
【算了，先熬过今晚再说。】
傅雨咬着牙。
【总有一天，我会让秦曼曼那个碍事的女人滚远点，让苏小小重新看到我的好。】
只是这话在心里说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没什么底气。
晚风吹过，带着草木的清香，却吹不散他心头的烦躁和无力。
远处的操场灯火通明，像个巨大的牢笼，正等着他走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