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敲下最后一个回车键，长舒一口气，揉着酸胀的太阳穴转过身时，柳如烟正坐在沙发上翻着一本餐厅名录，指尖在几页之间来回滑动。
“忙完了？”她抬眼看向他，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松弛，“正好，看看这几家餐厅，团建聚餐定在哪家合适。”
林雨走过去凑到她身边，目光落在名录上：“我都行，你定吧。”
“还是一起看看，”柳如烟把名录往他面前推了推，指尖点在一家粤菜馆的页面上，“这家新开业的粤式酒楼评价不错，有包厢，菜色也清淡，适合大部分人的口味。”
林雨扫了眼菜品图片，点头附和：“可以，上次去试吃过一次，烧鹅做得挺地道。”
【就这家吧，省得再费神挑了。】他心里想着，顺手把名录往回推了推。
柳如烟听到他的心声，嘴角弯了弯，拿起手机正要拨号，吴晴雪抱着文件走了进来，看到两人凑在一起看餐厅名录，脚步顿了顿。
“柳总，林雨哥，”她把文件放在桌上，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圈，“刚才说要定聚餐地点，现在有眉目了吗？”
柳如烟抬眼看向她，语气平和：“定在城南那家‘粤香楼’，你通知下去，今晚七点，让大家准时到。另外记得订三个大包厢，按部门分桌。”
“好的柳总，”吴晴雪拿出手机记下地址，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又看向林雨，笑着说，“林雨哥，那家酒楼我知道，离公司不远，我等会儿顺路去确认下包厢吧？省得临时出岔子。”
林雨刚想说“我去吧”，柳如烟已先一步开口：“让行政部的人去就行，你跟我们一起走。”她说着站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林雨，你收拾一下，我们提前过去看看场地。”
【提前过去？也好，省得聚餐时人多手杂。】林雨应了声，转身去收拾桌上的文件。
吴晴雪看着柳如烟自然地替林雨理了理外套领口，又顺手接过他手里的文件袋，那一连串动作熟稔得像演练过千百遍，心里忽然像被什么东西硌了下。
她低下头假装编辑信息，耳尖却悄悄红了——柳总和林雨哥之间的默契，好像真的不止是上司和助理那么简单。
电梯里，柳如烟状似随意地问起部门近况，林雨一一应答着，偶尔插句玩笑，两人聊得自然又热络。
吴晴雪站在一旁，听着他们聊起那些她从未参与过的工作细节，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
直到走出电梯，吴晴雪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柳总，我去开车？”
“不用，”柳如烟摆摆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黑色轿车，“司机在那边等着，一起走。”
林雨拉开后座车门时，柳如烟很自然地坐了进去，他犹豫了下，也跟着坐了进去。吴晴雪看着紧闭的后座车门，默默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车子驶离公司大楼时，林雨正低头和柳如烟说着什么，两人靠得很近，侧脸在路灯下显得格外柔和。
吴晴雪看着后视镜里交叠的身影，忽然攥紧了衣角——这场早就说好的聚餐，好像从一开始，就藏着她看不懂的暗流。
粤香楼的大包厢里暖意融融，公司员工们围坐成几桌，说说笑笑间透着卸下工作压力的松弛。
水晶灯的光晕洒在每个人脸上，杯盏碰撞的脆响混着饭菜香气，将气氛烘托得格外热闹。
林雨正被几个部门同事围着敬酒，他酒量本就一般，没几杯就有些晕乎，正想找借口躲躲，一只手轻轻按住了他的手腕。
“他胃不好，这杯我替他喝。”柳如烟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笑意盈盈地端过林雨面前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红酒顺着她的喉线滑下，留下淡淡的酒渍，她随手用纸巾擦了擦，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
周围瞬间安静了半秒，随即爆发出一阵低低的起哄声。
市场部的小张是个直性子，憋了半天忍不住开口：“柳总，您这护着林助理的样子，可不止是上下级关系吧？”
这话一出，桌上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柳如烟和林雨。
林雨脸颊发烫，正想解释，柳如烟却先一步握住了他的手，十指相扣的瞬间，她抬眼看向众人，眼底的笑意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
“确实不止。”她声音清亮，清晰地传到每个角落，“林雨是我丈夫，我们结婚两年半了。”
“哗——”
包厢里像炸开了锅，惊呼声、倒吸冷气声此起彼伏。有人手里的筷子都掉在了桌上，还有人使劲揉了揉眼睛，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就说嘛！柳总看林助理的眼神不一样！”
“难怪林助理总往总裁办公室跑，原来早就内部消化了啊！”
“藏得也太深了吧！必须罚酒罚酒！”
起哄声浪一波高过一波，几个相熟的同事已经开始推搡着林雨，笑闹着让他交代“恋爱经过”。林雨被闹得满脸通红，却忍不住看向柳如烟，她正回望着他，眼底的温柔像浸了蜜，让他心头一暖，所有的局促都烟消云散。
而角落里的吴晴雪，像是被钉在了座位上。手里的酒杯倾斜着，红酒顺着杯壁淌下来，打湿了裙摆也浑然不觉。
她怔怔地看着柳如烟和林雨交握的手，看着周围人笑着起哄的样子，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着太阳穴。
结婚两年半了……
原来那些她看不懂的默契，那些柳总对林雨哥格外的关照，都有了答案。
她想起自己那些小心翼翼的试探，那些藏在心底的期待，此刻都变成了笑话，尖锐地刺着她的五脏六腑。
“晴雪，你怎么了？脸这么白？”旁边的同事碰了碰她的胳膊，关切地问。
吴晴雪猛地回神，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没、没事，可能有点晕酒。”她站起身，踉跄了一下，“我去趟洗手间。”
她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包厢，冰凉的走廊风灌进领口，却吹不散她心头的麻木。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眼眶泛红，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连她自己都觉得陌生。
聚餐散场时，外面下起了小雨。柳如烟很自然地将林雨的外套披在自己肩上，两人并肩走在前面，低声说着什么，偶尔传来柳如烟的轻笑。
林雨撑着伞，大半伞面都倾斜在她那边，背影亲密得容不下第三个人。
吴晴雪站在酒楼门口的廊下，看着那把缓缓远去的伞，看着他们坐进车里，看着车灯划破雨幕消失在街角。
直到车子彻底看不见了，她还维持着那个姿势，雨水打湿了她的发梢，冰凉地贴在脸上，像无声的泪。
周围的同事三三两两地离开，没人注意到这个站在角落里，像被全世界遗忘的姑娘。
她攥紧了手心，指甲深深嵌进肉里，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比起心里那片轰然坍塌的废墟，这点痛，实在太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