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舫在全速返航,船舱内的气氛却比外面微凉的湖水还要黏稠几分。
萧绝将沈知意抱进休息舱,用厚厚的毯子把她裹紧后,自己便退到了一旁。他浑身湿透,玄色衣袍紧贴着身躯,勾勒出精壮结实的线条,水珠不断从发梢、衣角滴落,在脚下汇成一小滩。晚风从敞开的舱门灌进来,带着湖水的湿气,吹在他湿漉的身上,激起一阵寒意,让他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冷颤。
沈知意裹在毯子里,只露出一张小脸,看着他挺拔却略显狼狈的背影,小声提议:“王爷,您……您也快把湿衣服换下来吧,这样会着凉的。”
这休息舱不算大,陈设简单,除了沈知意坐着的软榻,旁边只立着一架朴素的水墨屏风,显然是用来临时隔断的。
萧绝闻言,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他回头瞥了一眼那架屏风,又飞快地移开目光,喉咙有些发干:“……无妨。”
让他在这公用的画舫上,隔着这么一道薄薄的屏风换衣服?还是和那个麻烦精共处一室?
光是想想,他就觉得浑身不自在,耳根子又开始隐隐发烫。
“可是……”沈知意裹紧了毯子,依旧冷得嘴唇微微发抖,声音带着点可怜的颤音,“您要是不换,一直穿着湿衣服,病了怎么办?意儿……意儿会担心的……”
她说着,还配合地吸了吸鼻子,一副“我都是为了你好”的担忧模样。
萧绝看着她那苍白着小脸、眼巴巴望着自己的样子,再感受了一下自己身上湿冷黏腻的触感,心里那点别扭到底还是被现实打败了。他咬了咬牙,沉声道:“……你转过去。”
沈知意立刻乖巧地点头,把自己往毯子里缩了缩,面朝船舱壁,还用手捂住了眼睛:“意儿不看!”
萧绝看着她那掩耳盗铃般的动作,嘴角抽搐了一下。他走到屏风后,动作有些迟缓地开始解自己湿透的衣袍。
窸窸窣窣……
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在寂静的船舱里被无限放大。
沈知意虽然面朝墙壁,但耳朵却竖得老高。她能清晰地听到身后屏风那边传来的、衣物被剥离身体的细微声音,甚至能想象出那湿透的沉重衣袍被他一件件褪下,扔在一旁的情形……
她的脸颊不由自主地开始发热,心跳也悄悄加快了。
萧绝的动作很快,但越是急切,就越显得笨拙。腰带的扣环似乎有些涩,他解了好几下才弄开;中衣的系带也因为浸了水而纠缠在一起……
他越是手忙脚乱,那窸窣的声响就越是连绵不绝,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回荡,敲击着两个人的耳膜。
沈知意甚至能听到他因为寒冷或者……别的什么原因,而略微加重的呼吸声。
她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些画面——水珠顺着他紧实的背肌滑落,没入劲瘦的腰线……湿透的墨发贴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
不能再想了!沈知意赶紧晃了晃脑袋,把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甩出去,脸上却热得更厉害了。
屏风后的萧绝,感觉自己也快要烧起来了。
他并非不谙世事,但从未在如此……暧昧的情况下,与一个女子仅一屏之隔地更换衣物。那薄薄的屏风,根本阻挡不了任何想象。他甚至能隐约看到屏风另一侧,那个裹在毯子里、背对着他的纤细轮廓。
她真的没在偷看吗?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野草般疯长。他解衣带的手更慌了,一个用力过猛,“刺啦”一声,似乎是哪里扯到了线。
这声音在寂静中格外突兀。
沈知意下意识地轻声问:“王爷?怎么了?”
她的声音又软又糯,带着点关切,穿过屏风,像羽毛一样搔过萧绝的心尖。
萧绝浑身一僵,血液仿佛都冲到了头顶,脸颊滚烫,连脖子都红透了。他几乎是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没事!”
他加快速度,胡乱将湿衣服褪下,拿起旁边早就备好的、干燥的备用常服,手忙脚乱地往身上套。
然而,越是心急,就越是出错。干燥的布料摩擦着皮肤,带来一种异样的触感。系带仿佛在跟他作对,怎么都系不好。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指尖都在微微发抖。
沈知意听着屏风后那明显变得急促和混乱的穿衣动静,心里那点恶作剧得逞的小得意又冒了出来,还夹杂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微妙的羞涩和悸动。
终于,在一阵兵荒马乱般的动静后,屏风后的声音停了下来。
萧绝穿着勉强算是整齐的常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他的头发还湿着,随意披散在肩头,几缕发丝黏在额角,带着一种平日里绝不可能见到的、略显凌乱的慵懒感。他的脸颊依旧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眼神飘忽,根本不敢看沈知意。
沈知意听到动静,也缓缓转过身来。
四目相对。
空气中仿佛有看不见的火花在噼啪作响。
沈知意的目光在他微红的俊脸上转了一圈,又落在他还有些潮湿的领口,以及那略显凌乱的衣襟上……她眨了眨眼,忽然软软地开口,带着点天真无邪的疑惑:
“王爷,您的衣带……好像系歪了耶?”
萧绝:“!!!”
他猛地低头,果然看到自己腰间的衣带歪歪扭扭,结也打得乱七八糟!一股热血直冲脑门,他感觉自己快要原地爆炸了!
“多事!”他粗声粗气地吼了一句,猛地转过身,几乎是同手同脚地、仓皇地冲出了休息舱,留下一个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
沈知意看着他消失在舱口的背影,终于忍不住,把脸埋进还带着他些许体温和湿气的毯子里,闷闷地笑了起来,肩膀一耸一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