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收拾停当准备离开的动静,让斜对面的许大茂更是心急火燎。
年轻人嘛,还不知道收敛自己的心思。
他眼看着那对如花似玉的姐妹就要离开,目光直勾勾地追着于海棠那窈窕的背影,手里的筷子无意识地戳着碗里的芝麻酱。
这副失魂落魄的德行,全然忘了自己对面还坐着一位相亲对象。
娄晓娥只是性子单纯,又不是傻。
许大茂从进门开始就心不在焉,频频偷看隔壁桌的姑娘,现在人家要走了,他竟是这副德行!
她原本只是觉得许大茂脸比较长,人又爱显摆,虽然不太喜欢,但是现在形势跟以前不一样,由不得她做主。
再加上她爸妈再三叮嘱要找成分好的工人,考虑到许大茂的母亲在娄家做事多年,想着嫁给许大茂,以后自家女儿会好一些,这才同意了俩人处对象。
但是许大茂的行为实在过分,一股被轻视、被羞辱的怒火从娄晓娥的心里涌现。
她“啪”地一下把筷子拍在桌上,猛地站起身,圆嘟嘟的脸颊气得鼓鼓的,活像个气蛤蟆,瞪了许大茂一眼,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走!
“哎!晓娥同志!晓娥!你这…你这是干什么去?”
许大茂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懵了,赶紧起身想追。
可娄晓娥正在气头上,根本不理他,脚步飞快地走出了东来顺的大门,消失在夜色里。
许大茂孤零零地站在东来顺门口,冷风一吹,这才彻底回过神来——
鸡飞蛋打!
真是鸡飞蛋打!
资本家小姐气跑了,到手的富贵飞了,连带着让他心痒痒的漂亮姑娘也没影了!
他这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
“李源!都怪你!老子跟你没完!”
许大茂咬牙切齿,把一腔怒火全都记在了李源头上,琢磨着以后怎么找机会给李源下绊子,全然忘了上午还想跟李源同盟一起搞傻柱呢。
殊不知,李源在心里也给他记着账呢。
许大茂这孙子,癞蛤蟆不咬人但膈应人,今天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得找个机会让他长长记性。
且说娄晓娥搭了一个人力三轮车,气呼呼的回到了家里。
娄振华在客厅里看报纸,见到女儿这副样子,眉头一皱:“这是怎么了?不是跟许妈的儿子放映员小许吃饭去了吗?谁惹着你了?”
娄母也从里屋走了出来,看到女儿眼圈似乎还有些发红,脸颊也气鼓鼓的,连忙上前关切地询问:“晓娥,怎么回事?受委屈了?”
娄晓娥看到父母,心里的委屈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她将手里的包往沙发上一扔,带着哭腔把事情竹筒倒豆子般说了出来:“爸,妈!那个许大茂,他…他太不是东西了!”
“怎么回事?慢慢说。”娄振华脸色沉静下来,示意女儿坐下,却仍旧看着手中的报纸。
“我们不是在东来顺吃饭吗?旁边桌坐着他们四合院的李源,还有他相亲的对象,是姐妹俩。”
娄晓娥吸了吸鼻子,愤愤不平,“那个许大茂,从一进门开始,眼睛就跟长在人家姐妹身上似的!一会儿借着夹菜偷看,一会儿假装环顾四周,那眼神…黏糊糊的,恶心死了!”
娄母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了。
娄晓娥越说越气:“后来人家吃完了要走,他更是恨不得把眼珠子抠出来贴上去,直勾勾地盯着人家姑娘的背影,那副样子…别提有多丢人现眼了!”
“混账东西!”
娄母听完,首先忍不住骂了一句,“这许大茂,看着人模狗样的,怎么是这种品行,亏许妈三番五次的说他儿子品性好,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娄振华没有说话,但脸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手指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击着,没有说话。
“爸,妈,这种人,我以后再也不想跟他见面了!”
娄晓娥语气坚定的说着。目光却一直看向了娄父。
这个家里一向是娄振华做主,他没有发话,就是娄母多心疼女儿,娄晓娥多不情愿也没有用。
娄振华在心里叹息一声,近两年报纸上的内容让他越来越觉得形势不好,正所谓秋风未动蝉先觉,这个经历了动荡年月的商人,眼光远比母女二人深远。
从57年的“反右”运动开始,红色资本家的处境就越来越难,他也是没办法,女儿已经到了可以结婚的年纪。
要是拖着,很容易被人攻讦,说他家看不起红色阶级,所以才想着找个成分好的工人。
之所以选择许大茂,一方面是怕女儿受委屈,觉得知根知底,毕竟许母在娄家多年,女儿嫁过去不至于被欺负。
还有一方面是许家当初怎么着也是家里的下人,有些事情知道的比较多,把女儿嫁过去,两家变成了一家,也是为了防止他们举报。
娄振华的目光扫过女儿委屈的脸庞,又掠过妻子愤懑的神情,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晓娥,”
他的声音带着对女儿的心疼,却也有不容置疑的择决,“你的意思,爸爸明白了。”
娄晓娥紧张地看着父亲。
“但是现在形势不同,咱们家的成分也不好,只能是委屈你了...”
娄晓娥的心已经沉了下去。
果然,娄父继续说道:“可惜当初你年纪小,要是再大着几岁,说不定就能跟隔壁的安泰家一样,在统战工作的前提下,搭上军队的关系。”
“可现在一切都晚了,政治运动已经如火如荼的进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咱家正是要低调的时候。”
“许大茂嘛,回头我让你母亲把许妈叫过来,好好的敲打一番,让他收收心,我想他也不敢做出格的事情,不然街道办和工厂都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娄晓娥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娄母看着女儿掉眼泪,心疼得不行,忍不住插话:“老爷,要不…要不咱们再想想别的办法,给晓娥换一个对象?许家是知道些事情,可咱们这么多年也没亏待过他们,他们总不能…”
“妇人之见!”
娄振华的脸色沉了下来,走到女儿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眼神复杂:
“眼下最重要的是平稳。许大茂…他虽然有些毛病,但好歹知根知底,许妈还在咱们家做过事,总归有几分香火情。只要敲打到位,他不敢太过分。真要换个完全不知根底的…风险更大。”
娄晓娥无力的低下头,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任由眼泪无声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