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一种微妙的平衡在别墅里悄然建立。
陆北辰依旧忙碌,但似乎不再像以前那样频繁应酬到深夜。而沈熹微也投入到了一桩新的、格外棘手的离婚案件中。
这天晚上,陆北辰难得准时回家。推开家门,温暖的灯光和淡淡的花香依旧,但客厅里却不见沈熹微的身影。他放下公文包,听到次卧书房里传来隐约的、带着烦躁的叹息声。
他脚步顿了顿,走向书房。门虚掩着,他轻轻推开一些,看到沈熹微正坐在书桌后,面前堆着小山似的卷宗和财务报告。她一只手撑着额头,另一只手无意识地转动着笔,眉头紧锁,连他推门的声音都没注意到。
灯光下,她眼下有淡淡的青色,显然是熬了夜。那份专注又带着疲惫的样子,与平时在法庭上的冷静自持,或是和他相处时那份偶尔的灵动狡黠都不同,是一种沉浸在工作难题中的、真实的焦虑。
陆北辰没有打扰她,只是静静地看了几秒,便轻轻带上门,退了出去。
他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拿起一本财经杂志,却有些心不在焉。脑海里还是她刚才那副愁眉不展的样子。是什么案子,能让一向逻辑清晰、情绪稳定的沈法官如此困扰?
过了一会儿,沈熹微从书房里出来,准备去厨房倒水,看到客厅里的陆北辰,愣了一下:“你回来了?”
“嗯。”陆北辰放下杂志,目光落在她依旧微蹙的眉心上,“遇到难题了?”
沈熹微叹了口气,也没多想,随口抱怨道:“一个离婚案,涉及一家科技公司的股权分割,架构特别复杂,还有境外资产。双方互相指责对方转移隐匿财产,账目一团乱,审计报告都好几份,看得人头大。” 她揉了揉太阳穴,“关键是,这案子社会关注度还挺高,判得不好,影响也大。”
她只是习惯性地倾诉一下工作压力,并没指望陆北辰能给出什么建议。毕竟,法律和商业隔行如隔山。
陆北辰安静地听着,等她说完,才开口,语气平淡无波:“哪家公司?”
“星辉科技,听说过吗?”沈熹微也没在意,一边接水一边说。
陆北辰眸光微动。星辉科技,他不仅听说过,还很清楚。这家公司近几年发展迅猛,核心技术很有价值,北辰集团旗下的投资公司曾经评估过,但因为其股权结构复杂和创始团队内部问题最终放弃了。
“股权方面,具体卡在哪里?”他问。
沈熹微有些意外地看向他,见他神色认真,不像是随口问问,便走回客厅,在沙发另一端坐下,拿起一份资料指给他看:“主要是这部分,创始人通过一个海外信托持有的股份,以及近几年几次增资扩股的定价问题,还有一部分期权池的归属……绕来绕去,像迷宫一样。”
她尽量用通俗的语言解释着法律层面的难点。
陆北辰接过资料,快速浏览了几页关键的股权结构图和几次融资协议摘要。他看得很快,目光精准地捕捉着那些复杂的条款和数字背后的逻辑。
片刻后,他放下资料,抬眼看向沈熹微,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却一针见血:
“问题的核心不在信托本身,而在于信托背后实际受益人的现金流流向。你可以重点关注他们去年b轮融资时,引入的那个新股东‘瀚海资本’。星辉当时估值虚高,瀚海资本以低于市场价的条件进入,差额部分,很可能通过关联交易补给了原股东,这涉嫌变相转移婚内财产。”
他顿了顿,修长的手指在资料上某个不起眼的条款处点了点:“还有这个期权池,行权条件设置得非常模糊,有很大操作空间,可能是为后续稀释某一方股权做准备。你可以申请调取他们内部关于期权授予的董事会决议纪要,以及相关高管的邮件往来作为辅助证据。”
沈熹微彻底愣住了。
她花了几天时间,带着助理反复梳理都没完全理清的头绪,被他短短几分钟,寥寥数语,就精准地剖开了核心,并且指出了清晰可行的调查方向!
这不仅仅是商业知识,更是对资本运作手段和人性的深刻洞察。他看待问题的角度,和她纯粹的法律视角完全不同,却意外地高效和……致命。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沈熹微震惊地看着他,感觉自己对这个“合作对象”的了解,还是太肤浅了。
陆北辰将资料递还给她,神色淡然:“商业上的常见手段而已。瀚海资本,以前和他们打过交道,风格比较……激进。”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沈熹微明白,这背后必然有着她无法想象的复杂商业博弈和信息网。
她看着手里那份仿佛被赋予了全新生命的卷宗,又看看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心底涌起一种奇异的感受。有豁然开朗的轻松,有对他能力的钦佩,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微小的依赖感。
“谢谢……”她由衷地说,这次的道谢,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郑重,“你帮了我大忙了。”
陆北辰看着她眼中闪烁的、因找到突破口而重新亮起的光彩,几不可查地牵了下嘴角。
“举手之劳。”他移开目光,重新拿起杂志,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淡。
但沈熹微知道,这绝不仅仅是“举手之劳”。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涉足她的专业领域,并以一种她无法企及的高度,给了她最关键的帮助。
她抱着卷宗,感觉心里沉甸甸的石头仿佛被搬开了一大块。她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这个男人,就像一座冰山,她所看到的,或许永远只是浮在水面上的一角。
而水下的部分,究竟还藏着多少,她不知道的……惊喜?
(小悬念:陆北辰对星辉科技的了解是否另有隐情?他的指点会如何影响案件走向?沈熹微心中萌生的依赖感会发展成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