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霞峰小比,陈寻以一手“青丝绕丹法”炼制出极品蕴灵丹,无疑是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巨石。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了外门,甚至在某些内门圈子中也引起了不小的讨论。
“杂灵根”、“极品蕴灵丹”、“改良丹方”,这几个词汇组合在一起,充满了矛盾与冲击力,彻底颠覆了许多人对丹道乃至修行的固有认知。
几日之间,陈寻所在的丁字叁号药园,竟一改往日门可罗雀的景象,变得热闹起来。有前来道贺、意图结交的同门,更多的是揣着灵石或药材,希望能从他这里求购几颗极品蕴灵丹的弟子。
“陈师兄,在下仰慕师兄丹道已久,这点心意还请收下,只求一颗蕴灵丹助我突破瓶颈……”
“陈师弟,我愿以市价两倍收购你手中所有蕴灵丹!”
“陈师兄,不知您是否收徒?哪怕只是指点一下辨识药性也好……”
面对这些突如其来的关注与热情,陈寻保持了最大程度的冷静与疏离。他深知树大招风的道理,更明白这些追捧背后,未必都是善意。他婉拒了所有的拜师请求,对于求丹者,也只以“丹药尚未大量炼制,需优先保证自身修行”为由,酌情出售了极少几颗,且价格公允,并未趁机牟取暴利。
他大部分时间依旧深居简出,将主要精力放在三件事上:巩固炼气五层巅峰的修为,继续以《凝心锻神术》锤炼神识,以及更深层次地推演“青丝绕丹法”,尝试将其应用到其他低阶丹方的改良上。
名声是一把双刃剑,他能感觉到,暗处窥探的目光,并未因他的成功而减少,反而更加密集和深沉。
这一日黄昏,陈寻正在药园中观察一株新栽种的“凝露花”,感受其叶片凝聚晨露的细微过程,以期对水属药性有更深的了解,药园禁制再次被触动。
来的竟是多日未见的林轩。
与往日相比,林轩的神色少了几分倨傲,多了几分复杂难明的沉郁。他手中依旧提着一个盒子,这次却非药材,而是一坛泥封的老酒与几样精致的灵食。
“陈师弟。”林轩站在门口,语气有些不自然,“不请我进去坐坐?”
陈寻略一沉吟,打开了禁制。他感觉得到,此时的林轩,与之前那个一心找他麻烦的丹霞峰天才,已然不同。
两人在药园中的石桌旁坐下。林轩拍开泥封,一股醇厚的酒香混合着淡淡的灵气弥漫开来。他给陈寻和自己各倒了一碗,自顾自先饮了一口,长长吐出一口酒气。
“这‘青竹酿’,是我入门时家师所赠,一直没舍得喝。”林轩看着碗中清冽的酒液,声音有些低沉,“丹比之事……我输了,心服口服。”
陈寻端起酒碗,并未饮用,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林轩抬起头,眼神中带着一丝挣扎,最终还是说道:“我自幼被视为丹道天才,入丹霞峰后,更是众星捧月。我一直认为,丹道便是循规蹈矩,将先贤丹方修炼到极致,火候、手法,分毫不能差。我以为,那才是正道。”
他又灌了一口酒,语气带着自嘲:“直到看见你的丹药……你那所谓的‘青丝绕丹法’,看似离经叛道,却真正触及了药性融合的本质,达到了我等循规蹈矩之人难以企及的圆融之境。我不得不承认,在某些方面,你的悟性,你的‘道’,在我之上。”
这番话语,对于心高气傲的林轩而言,无疑是极难说出口的。陈寻能感受到他内心的天人交战与那份难得的坦诚。
“林师兄过誉了。”陈寻缓缓开口,“丹道万千,各有其途。师兄的正统之路博大精深,弟子的野路子,不过是在前人基础上的一些取巧罢了,当不得如此推崇。”
“并非取巧。”林轩摇头,目光锐利起来,“那是另一种层面的理解。我今日来,一是道贺,二是……提醒。”
他压低了声音:“赵师兄那边,对你已是恨之入骨。你不仅当众折了他的面子,更动摇了丹霞峰部分‘正统’的权威。明面上他或许暂时不会再动手,但暗地里的打压绝不会少。而且……我怀疑,之前丹室的阴煞蚀灵禁,即便不是他亲自指使,也与他那一系的人脱不了干系。你务必小心。”
陈寻目光微凝,点了点头:“多谢师兄提醒。”
林轩看着他,忽然问道:“你改良丹方,依靠的便是你那独特的,与草木共鸣的能力?”
陈寻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林师兄以为,草木为何不能有灵?丹道为何不能是与之沟通,而非强行驾驭?”
林轩愣住了,握着酒碗的手微微一顿,陷入沉思。这个问题,触及了他一直以来坚信的理念。
两人没有再过多交谈,只是默默对饮了几碗。酒尽,林轩起身告辞,临走前,他回头看了陈寻一眼,眼神复杂:“陈寻,这条路很难走,希望你能一直走下去。”
送走林轩,陈寻独立院中,月光如水银泻地。他与林轩的关系,因这场丹比,似乎进入了一种微妙的、介于对手与诤友之间的状态。这或许是件好事,至少,在丹霞峰内部,他不再是完全的孤家寡人。
他走到那偏僻石壁下,月华幽兰在月光中静静伫立,花蕾似乎又饱满了一圈,散发出的莹莹白光,已能照亮尺许范围。陈寻能清晰地感受到它内部蕴含的蓬勃生机,距离彻底复苏,或许已不远矣。他与幽兰之间的共鸣也愈发深刻,甚至能隐约感知到它一丝微弱的、如同孩童般的喜悦情绪。
然而,就在这静谧祥和的氛围中,陈寻强大的神识,以及青木诀意对周围环境的敏锐感知,突然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却带着冰冷杀意的气息,在药园外围的阴影中一闪而逝!
这气息与他之前遭遇的影煞杀手同源,但更加阴冷、飘忽,其实力,绝对在炼气后期,甚至可能是炼气大圆满!
陈寻心中一凛,全身肌肉瞬间绷紧,青木化甲术蓄势待发。对方没有立刻动手,显然是在寻找最佳时机,或者……在确认什么。
他没有打草惊蛇,依旧装作若无其事地感悟月华,但神识已如同无形的蛛网,悄然铺开,仔细搜索着那丝杀气的来源,同时,体内真气默默运转,《万木生机诀》与枯荣意境随时准备应对突如其来的袭击。
“终于又来了么……”陈寻心中冷笑,眼神却如古井般幽深平静。
看来,丹比上的风光,不仅引来了明处的关注,也彻底刺激到了暗处的毒蛇。影煞,或者他们背后的雇主,已经按捺不住了。
夜色渐深,月光下的药园,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杀机四伏。
陈寻如同蛰伏的猎手,也如同被盯上的猎物,在这片属于他的小小药园中,与隐藏在黑暗中的危险,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对峙。
他知道,今晚,注定不会平静。而这,或许仅仅是他所要面对的、更加汹涌波涛的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