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瘫倒龙榻,被迫应允玄亲王所有要求的消息,如同最后一块巨石,彻底压垮了紫宸殿内本就摇摇欲坠的平衡。内阁大臣们面色惶惶,开始紧急草拟旨意,空气中弥漫着王朝末路般的悲凉与混乱。
然而,就在这权力交接、人心浮动的真空时刻,一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身影,以一种决绝而疯狂的姿态,重新站上了舞台中央——正是已被琉璃指控通敌卖国、本该惶惶不可终日的国师,云崖子!
他没有试图逃跑,也没有跪地求饶,反而整理了一下那身月白道袍,手持拂尘,在一众或惊愕、或鄙夷、或警惕的目光注视下,一步步,再次走回了紫宸殿那空旷而肃穆的大殿中央。
此刻的紫宸殿,虽无皇帝坐镇,但留守的官员、宗亲依旧众多。所有人都看着他,不知这穷途末路的老道,还想做什么垂死挣扎。
云崖子站定,目光扫过在场众人,那原本浑浊的眼眸,此刻却亮得骇人,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冷静。他没有看被他背叛的皇帝所在的寝宫方向,而是望向了北方,仿佛能穿透重重宫墙,看到那支刚刚取得大捷的玄甲大军。
“无量天尊!”他高宣一声道号,声音不再缥缈,反而带着一种尖锐的穿透力,响彻大殿,“贫道云崖子,今日,有些话,不吐不快!”
所有人都愣住了。他这是要……认罪?还是狡辩?
“贫道辅佐陛下,已近二十载。”云崖子缓缓开口,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置身事外的平静,“亲眼见证陛下如何从一个锐意进取的皇子,一步步变成如今这般……猜忌成性,昏聩无能!”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他竟然敢如此直言不讳地斥责皇帝?!
“陛下!”云崖子仿佛在对虚空呐喊,声音带着悲愤与控诉,“您口口声声为了江山社稷,为了皇权永固!可您做的,又是什么?!”
“您为平衡玄亲王之势,纵容甚至指使贫道在江南敛财,与盐商勾结,蛀空国之命脉!您为削弱玄亲王兵权,默许贫道与北戎暗中交易,引狼入室,致使河西生灵涂炭,韩夜将军壮烈殉国!”
他竟将皇帝与他合谋的肮脏勾当,当着所有人的面,赤裸裸地揭露出来!这已不仅仅是倒戈,这是同归于尽的疯狂!
“您为一己权欲,视边境将士性命如草芥,视天下百姓安危如无物!北境二十万将士在前线浴血拼杀,您却在后方断其粮草,派监军掣肘,构陷其主帅!此等行径,与通敌卖国何异?!您才是这天下动荡、边关不宁的罪魁祸首!”
他将所有的罪责,疯狂地推向已陷入昏迷、无力反驳的皇帝!将自己从一个通敌卖国的罪犯,粉饰成一个被昏君逼迫、忍辱负重的“知情者”和“反抗者”!
“玄亲王夜玄!”云崖子猛地转向北方,躬身一拜,姿态做得十足,“王爷雄才大略,武功盖世,心系黎民,乃天命所归!贫道往日受昏君蒙蔽,助纣为虐,今日幡然醒悟,愿弃暗投明,倾力支持王爷,清君侧,靖国难,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他这番颠倒黑白、临阵倒戈的言论,简直无耻到了极点!却也狠毒到了极点!
他深知自己通敌之罪证据确凿,难逃一死。索性将皇帝拖下水,把所有的脏水都泼到皇帝身上,将自己塑造成一个“被迫无奈”、“迷途知返”的“义士”,转而投靠势大的玄亲王,或许还能搏得一线生机,甚至……在新的权力格局中,凭借他掌握的某些秘密和势力,重新占据一席之地!
这是绝望下的疯狂反扑,也是一场极其卑劣的政治投机!
殿内众人被他这番无耻之言惊得目瞪口呆!一些忠直的老臣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骂道:“云崖子!你这无耻老贼!分明是你蛊惑圣心,罪大恶极,竟还敢在此颠倒黑白,污蔑陛下!”
“拿下这逆贼!”
然而,更多精于算计的官员,却陷入了沉默。云崖子的话虽然无耻,却并非全无道理,甚至隐隐点破了某些他们心知肚明却不敢言说的真相。而且,他此刻倒向玄亲王,无疑会给本就微妙的局势,再添一把火。
玄亲王会接受他的投诚吗?
若是接受,那是否意味着玄亲王默许了云崖子对皇帝的指控?这“清君侧”的清字,又该如何界定?
若是不接受,那云崖子狗急跳墙,又会爆出多少惊天内幕?
云崖子这看似疯狂的举动,实则是一招极其阴险的棋,将他自己、皇帝、乃至即将成为胜利者的玄亲王,都置于了一个尴尬而危险的境地。
他站在那里,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殉道者的悲壮与疯狂,等待着来自北方的回应,也等待着命运的裁决。
紫宸殿内,刚刚因皇帝妥协而稍显平息的暗流,因云崖子这石破天惊的倒戈与指控,再次变得汹涌澎湃,充满了更多的不确定性。
所有人都意识到,这场权力的游戏,还远未到结束的时候。
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