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点头。五十条鱼不算多,但对刚起步的村子来说已经是个数。关键是得让郡城的人尝到味道,还得能存得住。
他合上竹简,脑子里已经开始算账。新安江边上就有渔民,平时打鱼自己吃,偶尔挑几条去镇上换点粗盐。如果县衙统一收,给个合理价,他们肯定愿意干。
“这事得快。”沈砚说,“趁着渠刚通,大家信我们,把事推下去。”
周墨听着,眉头没松开:“那玩意儿味重,城里人吃得惯?”
“不是让他们生吃。”沈砚解释,“是做成耐存放的特产。山路远,普通鱼运不到半路就臭了。可这鱼不一样,腌过之后越放越香,还能当军粮。”
“军粮?”周墨愣了一下。
“你想啊,边关将士吃陈米粟饭,要是能配上一口风味鱼,士气都能高两成。”沈砚说得认真,“而且成本低,家家户户都能做。只要教会方法,县里只管收、管卖就行。”
周墨没再反驳。他知道沈砚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之前煮火锅稳粮荒,做徽墨酥躲考核,哪一次不是看着离谱,最后却真成了?
“你打算怎么收?”他问。
“先派人去江边查数量。”沈砚说,“找几个衙役,挨家问能供多少鱼。定个价,明码标价收,不强买。”
他又看向楚墨:“场地也得准备。得找个通风阴凉的地方腌鱼,还要有人守着缸,别让人偷动。”
楚墨点头:“县衙后院有间空屋,以前放农具的,搬走就能用。我今晚就带人打扫。”
“好。”沈砚拍板,“明天一早,我去见几个老渔夫,谈收购价。你这边准备好缸和盐。周主簿——”
他转向周墨:“你写个告示,说明这是县衙牵头的活,谁参与都记工分,按量结算。顺便把流程贴出去,让大家知道怎么做才合格。”
周墨应了一声。虽然还是觉得“臭鳜鱼”这名字不体面,但他不再质疑沈砚的方向。
三人继续往县衙走。天色渐暗,村口炊烟升起。路上遇到几个村民,看见他们过来,纷纷停下打招呼。
“县令大人!”一个汉子咧嘴笑,“我家田今天灌上水了!”
“多谢楚头领修的渠!”另一个老人拱手。
沈砚笑着点头,没多说什么。他知道,现在百姓愿意听他说话,是因为他做的事看得见、摸得着。所以接下来这一票,必须成。
不能辜负这份信任。
回到县衙门口,沈砚没直接进屋。他在台阶前站住,掏出本子又翻了一遍刚才写的流程。
“还差一件事。”他说。
“什么?”周墨问。
“包装。”沈砚指着第四条,“竹筒要密封好,标签要统一。这事得林阿禾来办。”
提到林阿禾,周墨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那小子机灵,会算账,跑得了路,更关键的是——他已经不是赵承业的眼线了,而是新安自己的人。
“明天让他来报到。”沈砚说,“我把商路交给他。”
楚墨插话:“鱼运出去得有车。县里没马车。”
“借。”沈砚说,“从驿站借一辆,或者雇民夫推板车。第一批货不求多,只求稳。只要能在郡城卖出价,后面自然有人抢着运。”
周墨听完,终于说了句:“你这次……是真想搞出个名堂。”
“我不想修长城。”沈砚笑了下,“就得想办法让新安有钱赚。不然光靠朝廷拨那点钱,连盐都买不起。”
他说完转身进门,直奔书房。油灯点亮后,他把本子摊在桌上,重新检查每一步。
降盐是为了适应更多人口味,加茱萸既能去腥又能杀菌,五日发酵时间刚好够味道出来又不至于腐烂,竹筒涂蜡防漏,标签则是为了建立品牌。这一套下来,成本可控,操作简单,适合推广。
他正想着,门外传来脚步声。
一名衙役进来禀报:“大人,您要的江边统计,我已经安排下去了。六个人分三队,明早天一亮就出发,挨家问能供多少鱼。”
“好。”沈砚点头,“回来记得先报总数,再列名单。”
衙役应声退下。
沈砚坐在灯下,盯着那几行字看了一会儿。然后他拿起炭笔,补了一句:
目标:第一车鱼卖出三百钱以上利润。
他知道,只要这笔钱落袋,百姓就会看到希望。有人带头赚到钱,其他人就会跟着干。产业才能真正起来。
他吹灭灯,起身走向后院。
月光照在地上,院子安静。那间空屋门开着,楚墨已经带着两个衙役在清理杂物。旧锄头堆在墙角,地面扫得干净。
“明天中午前必须弄好。”沈砚站在门口说。
“没问题。”楚墨擦了把汗,“我还打算在墙上挂个进度牌,每天写腌了多少缸。”
“行。”沈砚点头,“让大家看到进展。”
他转身要走,又停下:“对了,腌鱼的时候,记得留一份样品。我要亲自试味。”
楚墨看了他一眼:“敢吃这个的人,全县就你一个。”
“我不吃,谁信它能卖?”沈砚笑了笑,“再说,我又不是没吃过系统给的配方。”
他走回前院,路过厨房时闻到一股香味。是剩下的火锅底料还没洗锅。他想起刚才说的庆祝,结果一顿饭都没吃上。
但他不饿。
脑子里全是接下来的事:定价、收鱼、腌制、包装、发货。每一个环节都不能出错。
他推开书房门,重新点亮油灯。
拿出竹简,开始写:
明日待办事项:
1. 召集渔夫谈收购价(限十人以内)
2. 审核腌鱼场地准备情况(楚墨负责)
3. 发布工分告示并张贴流程(周墨负责)
4. 通知林阿禾次日到衙议事(派专人传话)
5. 准备试味用小陶缸一只(另配竹筒两个)
写完他放下笔,靠在椅背上闭眼片刻。
外面传来楚墨的声音:“最后一筐碎石清走了!”
沈砚睁开眼。
他知道,明天太阳一出来,新安就要换一副活法了。
他站起身,走到门边拉开门栓。
夜风吹进来,带着江边的湿气。
远处,有人提着灯笼走过田埂,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