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之上,一支商队,沿江逆流而上。
此时正值盛夏,酷暑难耐。
然江上风大,正好吹去暑热。
旗舰船头上,一人正眺望江水。
他一身青衫者,手摇羽扇,做儒生打扮,但眉目间却藏着几分不属于士子的锐利,正是刘铭;
还有陪同的两人,一个手持佩剑的,扮作护卫的赵云,和刘铭谋士廖立。
几艘船上的除了伙计外,就是少年营将士扮作的商队护卫。
少年营被关平和刘封分走一部分,只给刘铭留下三百多,这次被他全部带出来了。
船上装着不少,江东与荆州特产,是准备销往巴蜀,换取蜀锦。
江水迢迢,两岸青山,雄浑壮阔。
然而,一路上也不乏遇到水匪,但都被少年营轻易打发了。
自江陵出发,已近两月,船队缓缓驶入江州城外的临江渡口。
此处正是长江与嘉陵江汇流之所,两江碧水在此相拥,却因水温、流速略有差异,泛着一深一浅的碧色,长江水色偏深,如墨玉流转,嘉陵江水色偏浅,似翡翠铺展,两水交融处,水波激荡出细碎的银纹,顺着江风蜿蜒向远方。
刘铭独立船头,望着嘉陵江的方向,默默无言。
唯有他攥紧的拳头,泄露了内心远不平静的波澜。
她注意到刘铭的的神色,似在回忆,又似激动,还有伤感。
廖立则捧着一卷竹简仔细研读,有时还抬头对照两岸地形。
他也发现刘铭望着,另一个方向的江水发呆。
走到刘铭身边,低声道:“子续,此乃阆水,可想到什么?”
阆水,因流经阆中而得名,后世则称嘉陵江。
虽相隔一千八百年,但山水依旧。
刘铭收起心事,示意自己无事。
然后对廖立道:“公渊,告诉水手:继续向西,绕至涪水,直奔涪县。”
廖立虽然有些奇怪,刘铭为何会对着阆水发呆。但他也没多想,安排航线去了。
船队沿涪水逆流十余日,终至涪县码头。
刘铭令少年营将士弃船登岸,将货物分装马车,一行人扮作荆州商队,沿着涪县至成都的官道,一路向西而去。
数日后,成都城廓在望。
城墙高厚,气势恢宏,不愧能作为蜀汉首都的存在。
大队人马,入城自然不容易。
刘铭让少年营队正带领商队先在城外驻扎,自己带着廖立、赵云入城打探情况。
守卫见三人,游历士子与护卫的组合都不意外,收到刘铭一些五铢钱后,更是高兴的直接放行。
刘铭看着熙熙攘攘的成都街道,不得不感叹,天府之国的富饶。
成都未经战乱,青石板路虽有车辙,却被往来行人磨得泛着温润的光,比江陵雨季里泥泞难行的泥巴土路干净太多,连鞋底沾着的尘土都透着清爽。
两侧铺子多是青砖木构,青砖垒起的院墙齐整坚固,木梁上雕着简单的云纹,门楣上挂着“米肆”“布庄”“杂贷”的木牌,牌面有些陈旧。
三人沿着大街一路打听,终于来到一间——“悦来客栈”。
“要住店……廖先生!?”
掌柜正要问,便看见廖立,还有后面的刘铭和赵云。
掌柜其实就是一名以前少年营的士卒。
他赶紧跑出来,把廖立、刘铭、赵云引入后院。
天网慢慢的在各地铺开,成都自然也有。
刘铭最开始给天网的建议就是,开客栈,这个要求算是比较少的。
刘铭甚至还取了“悦来客栈”这个名字——当然这是他的恶趣味。
掌柜先为三人安排住处。
随后,刘铭向掌柜问道:“此次前来,还带来了一支商队,就在城外,如何才能进城?”
“此事简单。对于商队,城门检查并不严格,不过要搜查货物。”掌柜道。
刘铭哑然,这好像跟他的固有印象不符啊。
难道是因为“白衣渡江”还未发生,所以对商队防范并没有那么重。
“既然如此,公渊你带人去打点一番,将队伍接进来,把带来的江东特产售卖出去,然后购买蜀锦以及荆州、江东稀缺之物,返回江陵吧,如此往返,所得银钱作为“天网”必要花费。”刘铭对掌柜道。
两人抱拳应诺。
随后,刘铭在成都住了下来。
不过,他并没急于拜访张松、法正、孟达等,历史上心属刘备的这些人。
而是几经周折,以‘诸葛青,字子续’拜在了杜琼门下。
刘铭跟随其学习儒家经典,普普通通,毫不起眼。
杜琼是蜀中大儒任安弟子。
任安死后,他便成为如今的蜀地儒门领袖。
劝阿斗投降的谯周都曾随其学习经义。
杜琼对于‘诸葛家’子弟竟然来到蜀中,虽感惊讶,却没深究。只把他当成游历学子而已。
廖立忙着商队之事,回了江陵。
刘铭本来也让赵云回去,却被其拒绝了。
赵云也每日跟随刘铭,在杜琼门下听讲经义。
赵云虽然已经四十,但换上文士袍,谁敢说这不是儒家俊彦?
杜琼见了,只是刘铭护卫,也不阻止。
这一日,杜琼与众学子谈起天下大势。
“方今之世,曹操挟天子雄踞中原,孙权凭江险虎视江东,刘备虽暂居荆州,其志不可小觑。益州虽偏安一隅,然天下大势如棋局,一隅亦难独善。”
闻此,座中弟子皆面色凝重。
一人躬身问道:“乱世之中,我辈儒者当以何立身?”
杜琼微微颔首:“《大学》有云,‘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此乃不易之理。”
另一青衫弟子追问:“然则,何以修身?”
杜琼道:“修身之基,在于格物致知。郑康成公注《大学》,谓‘格’者来也,‘物’者事也。格物致知,便是明人伦,辨善恶,如此方能诚意正心,夯实根基。”
那弟子顺势问道:“先生,然则何以格物致知?”
杜琼抚须笑道:“诸生可有见解?”
堂内顿时争论不休。或言穷尽经典,或言访求天道。
一名士之后扬声道:“格物之要,在于通读经传!昔郑康成公遍注群经,便是典范!”
众人纷纷附和,唯独刘铭坐于角落,默然不语。
杜琼点名道:“子续,尔独默然,可有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