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啸赶紧拍马奔向衙门,那两千城防军,才是解决围城之危的关键。还有十八位捕快同事,和二十名衙役,也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现在夜色昏暗,情况紧急,知根知底用起来才放心。
三十六个城门军总算不再慌乱,队旗、管队和墩长开始号令百姓有序地搬运物资上城。城中百姓男女老少陆续出门帮忙的,也有将近两千余人,陆续加入城防工作中。
城中人一旦忙碌起来,心中压力就慢慢开始减少。
冷啸怕出意外,先去西门转了一圈。王判官还没到,城门紧闭。远远望见陈总旗已经率队赶来,来不及招呼,挥手指指西城门。他就拍马赶往南城头,必须了解南门城下现在具体什么情形,冷啸才敢去衙门和王怀安交涉。
冷啸几步登上南城头,月色下马匪已慢慢分成三股。西南、东南各三百五十人,果然天真的准备蚁附城墙。正南城门下一千三百人,在首领大当家号令下作为攻击主力。看来他们计划利用竹竿支撑起绳梯,妄图加速登城高度和速度。
南城门外马匪大当家骑在一匹黑马上,手里挥舞着鬼头刀咋咋呼呼,嚣张的叫嚷不休,生怕城上人瞧不出他是匪首。
冷啸一把拽过匆匆忙忙的两名城门军道:你们脚下只有一千三百人,他们计划用竹竿撑绳梯跳城头。你们只需三人在前,见竹竿撑起就用垒石、檑木、砸死他们。左右四人持盾、拿枪护卫。匪人多了就泼下火油、点燃迟滞这些畜生的攻势。按此行事,我保你们撑到正午。西南和东南城角防卫也用此法,东、北城墙中间地段,安排两到三名射手盯紧就好。我料这伙匪类此次围城定会无功而返,大家都会平安无事。我会上报王判官上表朝廷表彰各位今日英勇之举,到时君恩天降,丰厚赏赐享之不尽。
城门军在懵逼中渐渐被冷啸的画饼唤醒,防务安排进行的很快。
马匪也展开了攻击,果然如同冷啸所料。城门下一群乌合之众,如同无头苍蝇,先被大力撑起的一根绳梯,被底下十几个山匪用力不对,歪歪斜斜倒向正西。靠近冷啸一头的绳梯好容易撑上城头,一旁的管队正率众反击。冷啸动作麻利的扔下十数块垒石,跌落的马匪哭爹喊娘声让城头军士大呼过瘾!
冷啸趁机鼓励众人,小心防卫时。就见一衙役跑到眼前道:“冷捕头!王判官……王大人让你们赶紧去衙门议事!说有要事商量!”
冷啸心有不好预感,却也毫不在意。交代众人认真仔细,小心防卫,他独自一人就跟着那衙役赶往县衙。
刚进衙门大门,就听到王怀安的哭腔:“如之奈何?如之奈何啊!三千马匪啊!这城守不住啊!要不……要不咱们求和吧?给他们点粮食和银子,让他们走算了……”
冷啸大步流星进门,眼前的景象让他差点笑出声——王怀安一身绸缎袍子,披头散发,缩在八仙桌下。乱糟糟的头上还顶个黄铜洗手盆,双手紧紧抓着桌腿。脸上满是鼻涕眼泪,旁边师爷、众衙役面面相觑。
“王大人,全部匪徒已被我等困在南城门外,何必求和呢?”冷啸语气戏谑道。
“当真?”让王大人抵御城内外的恶势力,他是没胆子的。要他贪污腐败,吃了被告吃原告,欺压良善他的胆子有,而且很大。
此刻冷啸这戏谑的声音,入得王怀安耳来,简直是天籁之音。
他从桌子底下爬出来,刚一站起来,就双腿一软,又瘫软在地。
冷啸也不扶他,也不笑他。只重重的认真道:千真万确!府同知佟峰不知所踪,全城军民认定如今情势稳定,必定是你王大人惊才绝艳,指挥若定。大伙都在大街上欢呼盛赞大人稳如泰山,指挥有方,有岳爷爷的神采。
师爷、衙役低下头,憋着不敢笑。纷纷心道:这冷捕快今日话锋怎么变了?这么滑稽的阿谀奉承之词都说,完全不像他平日作风。
王怀安在冷啸和一共属下的彩虹屁吹捧下,逐渐觉得自己身上的确有武穆遗风。
他扶着六姨太站起,追问道:“冷捕头,我……真有如此民望?”
冷啸笃定道:“城外匪类数量本就不多,还不到两千三百人,就敢诈称三千之众。一群乌合之众攻城器械都没带,此刻被二百军民勇士自城头一通垒石砸的哭爹喊娘,城内百姓听到哪些宵小的惨叫,都纷纷夸耀王大人神机妙算,是在世诸葛呢!”
王怀安不好意思起来,刚刚还被吓得惨白的脸上泛起红晕。喃喃道:“太过啦!太过了。”
冷啸暗想,你王大人就当真话听呗。
孰料王怀安面朝冷啸接着道:“百姓所言不过浮云,远不如送几把万民伞实在。”
冷啸一时气竭,干脆不想跟他废话:“王大人,属下说一千道一万,不及大人城头露上一面。一来大人立刻可知属下所言非虚,二来全城军民都在外等着瞻仰大人的风采啊!”
“……嗯……也好!” 王怀安到底是被冷啸忽悠住了,准备抬脚出门接受军民爱戴的荣光。
冷啸追上一步道:“大人,上报朝廷喜报时,不可寒了众将士的心。现在城头只有区区二百名儿郎,报上去也不好看。大人,您看?”
王怀安一拍脑门,道:“正是!小的们,速去兵库搬运物资,支援城头防务。”屋里、院内、门外满坑满谷的城防军士,早等着这话呢,立刻争先恐后奔向兵库,取了资源奔赴各处防线。
王怀安在三妻四妾,六姑八姨,一众殷殷艳艳簇拥下,满心期盼的来到了南城门上。此时城防军逐渐到位,协助的百姓也越来越多,士气昂扬,城上城下激战正酣。火油也已运上城头,城下火光、烟雾冲天。城上城下阵阵叫骂不绝于耳,好不热闹。
王怀安环视一周,只见军民踊跃抗敌,并无半分对他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的崇拜之情。心念一转,知道自己一时慌神上了冷啸的当,可此时战事紧急,容不得他再计较。
王怀安匆匆望了眼城下,又缩在一众女眷中。怯生生对冷啸道:“冷捕头,匪徒凶悍。前年惊蛰已造成不少损失,这次两千三百人……怕是守不住的!还是求和吧,花点钱买个平安,总比城破人亡好啊!”
恰逢此时,城下大头领如雷的吼声传来:“今日破城之时,便是尔等死无葬身之地之时!小的们,用心勠力,城破之时,美女财物取之不尽!”
冷啸仿佛听不到那恐吓之语,转头对王怀安回道:“花点钱?”他冷笑一声:“王大人,您去年秋分,贪了朝廷下拨的军饷白银一千五百两;今年开春,又克扣了全城百姓上缴朝廷的赋税白银八百两。这次您倒是有钱求和,可众军士和百姓们呢?马匪拿了钱,下次还会来。到时候您再求和?再来一次匪患呢?”
王怀安被怼得哑口无言,张了张嘴一句话也吐不出来。
城下传起一阵急促的鼓声和号角声——那是马匪第二次攻城的号令。紧接着箭雨纷纷涌上城头,军士、百姓、马匪呐喊声沸腾混杂在一起。
王怀安面色惨白,冷汗直流。一屁股跌在地上,尿湿了裤裆都顾不得。手脚并用的低头就往女眷裙摆里钻,嘴里念叨着:“完了,完了,城要破了,我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