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跪在江煜床边，看着他紧闭的双眼，眼泪一直流。
要是我没有跳河，江煜就不会这样了。
他是大伯的独子，是家族最有希望的继承人，那么优秀，那么善良的一个人……
大伯走进来，看到我的样子，叹了口气。
他没有骂我，甚至没有怪我，只是摸了摸我的头，说
“不落，别哭了。”
可是他眼底的痛苦，我看得清清楚楚。
从那以后，我开始照顾江煜。
他醒来后，真的变了。
以前那个一板一眼、成熟稳重的江煜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眼神纯真、说话有些迟钝、特别粘人的大男孩。
他叫我“阿落姐姐”，我去哪他都跟着，我做什么他都看着。我弹古筝的时候，他就搬个小凳子坐在旁边，托着腮听，眼睛一眨不眨。
“阿落姐姐弹得真好听。”
他每次都会这么说，语气特别真诚。
和他在一起，我确实很开心。
他的世界里没有复杂的人际关系，没有勾心斗角，只有最简单的喜欢和依赖。
可是我心里还是很痛苦。
每次看到大伯看着江煜时那心疼又无奈的眼神，每次听到下人们私下里议论“大少爷可惜了”，我就恨不得时间倒流，回到跳河的那一天。
司默来找过我很多次。
他说他知道我难过，想陪着我。我也同意了，让他来。
可是每次他来，坐不了一刻钟，钟粒玥就会找上门。
“表哥，姨母找你呢。”
“表哥，我有个东西不会，你教教我。”
“表哥，陪我去买胭脂吧。”
每次司默都会说“等会儿”，但钟粒玥总能找到理由把他拉走。
有一次，司默终于忍不住了。
他看着我，眼神很复杂
“阿落，你最近……是不是只顾着照顾江煜，都不理我了？”
我没说话。
“我知道江煜是为了救你才变成这样的，你照顾他是应该的，”
司默的声音低了下来
“可是……我有时候会觉得，我在你心里，还没有江煜重要。”
我抬起头看他，想说不是这样的。
可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说什么呢？说我很需要他，说我不想让他走，说我希望他能多陪陪我？
他眼底的爱意，早就转移到了钟粒玥身上，我看得出来。
如钟粒玥所愿，在我又一次因为要陪江煜练字而推掉了司默的邀约后，司默带着彩礼，上钟家提亲了。
消息传来的时候，我正在给江煜剥橘子。
橘子很甜，江煜吃得很开心，嘴角沾了汁水。我拿手帕帮他擦，他却突然伸手，抹了抹我的眼角。
“阿落姐姐，你怎么哭了？”
我这才发现，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来了，止都止不住。
江煜笨拙地帮我擦眼泪，动作很轻，像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
“不哭不哭，”
他学着小时候我哄他的语气
“阿落姐姐不哭，江煜给你糖吃。”
他真的有糖，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剥开糖纸，递到我嘴边。
我含着糖，努力扯出一个笑容
“嗯，不哭，我还有江煜，我还要照顾江煜呢。”
可是心里那个地方，好像破了一个大洞，呼呼地灌着冷风。
司默把我约到了我们常去的那个湖边。
春末的湖边很安静，柳树长出了新叶，在风里轻轻摇摆。司默穿着白色的长衫，站在柳树下，背影看起来有些孤单。
“阿落，”
他转过身，看着我
“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
“难道你就不后悔吗？”
他的声音有些急促
“如果当初你多在意我一点，如果我们之间没有江煜，如果……”
“后悔有什么用？”
我终于开口，声音很轻，轻得像要散在风里
“后悔能让你不去提亲吗？后悔能让江煜变回原来的样子吗？”
司默愣住了。
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告诉他我为什么跳河，告诉他我心里有多痛苦，告诉他我每次看到他和钟粒玥在一起时有多难受，告诉他我为什么不敢说，为什么总是推开他。
我一口气说了很多，说到最后，喉咙都哑了。
司默听完，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看着我，眼底的情绪很复杂，有震惊，有心疼，还有痛苦。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他的声音在发抖。
我苦笑
“告诉你有什么用？你会为了我，不去理钟粒玥吗？你会为了我，跟你母亲对抗吗？你会为了我……”
“我会！”
司默突然打断我，抓住我的肩膀
“阿落，如果我知道你心里这么苦，我一定会……”
他的话没说完。
因为我已经问出了那个问题
“那你能不要钟粒玥吗？”
司默的手松开了。
他看着我，眼神一点点暗下去，最后变成了我看不懂的复杂。
“粒玥她……是个好女孩，”
他转过头，看向湖面
“她为了我，跟家里闹了很久。我不能……辜负她。”
所以他选择辜负我。
我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转身离开的时候，司默在身后叫了我一声
“阿落……”
我没有回头。
走到巷口的时候，几个人拦住了我。
是钟粒玥，还有她的几个丫鬟。
钟粒玥今天穿了一身红，像要出嫁的新娘。她看着我，笑容很灿烂，眼神却很冷。
“江落，”
她说
“听说你今天去见司默了？”
我没说话。
“我警告过你，离他远一点。”
她一步一步走近，伸手捏住我的下巴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一个没人要的贱货，也配跟我争？”
她身后的几个丫鬟围了上来。
拳头、巴掌、脚，雨点般落在我身上。我蜷缩在地上，护着头，耳边是她们的谩骂和嗤笑。
“打死这个狐狸精！”
“让你勾引司默少爷！”
“看你还敢不敢！”
很疼，浑身都疼。
可是比身体更疼的，是心里那个早就破了大洞的地方，现在好像彻底碎了。
意识渐渐模糊的时候，我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江煜还在家里等我。
他说今天要学写我的名字，让我回去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