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煦的脸瞬间涨红了，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顾明的视线又转向其他人。
“你们想当藩王，为陛下镇守一方。听上去很威风。”
“可治理一地，要面对的是数不清的政务，要跟无数的官员斗智斗勇。”
“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卧床，你们的封地怕不是早就被下面的胥吏蛀空了！”
“到时候，你们是建功还是添乱？”
皇孙们的脸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他们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问题。
最后，顾明的目光，落在了沉默的朱雄英身上。
他的语气，也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
“至于这天下至尊之位，更是责任重于泰山。”
“每日要批阅的奏章堆积如山，要处理的国事千头万绪。”
“宵衣旰食，日理万机，那不是一句空话。”
“若是没有一个强健的体魄，如何能支撑得起这偌大的江山？”
“身体一旦垮了，这大明，这天下，又该交到谁的手上？”
“难道，要指望太医院那些苦口的汤药吗？”
顾明的声音在大本堂内回荡，每一个字都重重地敲在皇孙们的心上。
他顿了顿，语气忽然一转，带上了一丝调侃。
“退一万步说。”
“就算你们什么都不想干，就想安安稳稳当个富贵王爷，享受荣华富贵。”
“那也得有本钱去享受才行。”
“身体不好，山珍海味摆在面前，你食之无味。绝世美女送到身边，你有心无力。”
“守着金山银山，却是个病秧子，这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这番话，说得实在太“接地气”了。
皇孙们一个个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
他们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顾明描述的画面，然后齐齐打了个冷颤。
那样的日子，也太惨了！
庭院里，朱元璋的眉头，从紧锁，到舒展，再到扬起。
他脸上的表情，从荒唐，到惊愕，再到深深的赞同。
这小子！
说得太对了！
简直是说到咱的心坎里去了！
想当年他南征北战，什么苦没吃过？靠的是什么？不就是一副打不垮的铁骨头吗！
当了皇帝之后，更是每天从睁眼忙到深夜，若是身体差点，早就被活活累死了。
身体，才是一切的本钱！
这个道理，他懂，但他从来没想过，要这么早，这么直白地告诉这些孙子们。
这顾明，有点东西。
大本堂里，朱高煦显然已经被说服了大半，但还是有些不甘心。
“先生说得有理。”
“可是……可是我们毕竟还小，等……等再长大一些，再开始锻炼养生，应该也来得及吧？”
顾明笑了。
他要的就是这个问题。
“我再问你们，你们的学问，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的？”
“是三岁启蒙，还是等二十岁再开始奋发图强？”
一个皇孙下意识地回答：“自然是……从小开始。”
“那为什么？”
顾明追问道。
“因为……因为从小打好基础，以后才能学得更深。”
“说得好！”
顾明一拍手掌。
“读书是这个道理，锻炼身体，也是一样的道理！”
“你们现在的身体，就像一块璞玉，一张白纸。”
“从小开始精心雕琢，打好根基，才能让这块玉变得温润通透，价值连城。”
“这叫‘治未病’，在疾病还没有发生的时候，就把它扼杀在摇篮里。”
“而不是等到身体出了问题，再去吃那些苦得掉眼泪的汤药亡羊补牢。”
他指了指窗外。
“你们看看宫外的那些农家子。”
“自小就跟着父母下地干活，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身体结实得跟小牛犊子似的。”
“再看看你们，平日里吹阵风都要添件衣服，谁更容易生病？”
“从小锻炼，能让你们的筋骨更强健，气血更充盈，百脉更通畅。”
“这不仅仅是为了不容易生病，更是为了让你们的生命，拥有一个更高的起点。”
“底子打好了，以后才能比别人站得更高，走得更远，活得……更久！”
一番话，掷地有声。
皇孙们彻底被镇住了。
他们看着顾明，眼神里不再是疑惑和不解，而是燃起了熊熊的火焰。
那是对未来的渴望，也是对健康的渴望。
顾明看着他们的反应，满意地笑了。
孺子可教也。
“好了，大道理就讲到这里。”
他将桌上的课业整理好，站起身来。
“纸上谈兵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今天，我就先教你们一套最基础的养身功法，名为‘五灵养身戏’。”
他大手一挥。
“全体起立，随我到庭院里去！”
“是！先生！”
这一次，皇孙们的回答整齐划一，充满了力量。
他们一个个迫不及待地站起来，排好队伍，跟着顾明朝门口走去。
庭院里，一直竖着耳朵偷听的朱元璋，听到这话，猛地一惊。
什么？
要出来？
他下意识地就要往后退，可这回廊之后就是墙壁，根本无路可退！
眼看着大本堂的门就要被推开，朱元璋急了。
他一把拉住毛骧，指着不远处的几丛半人高的矮树丛，压低了声音，急切地命令道。
“快！带咱钻进去！”
毛骧一个激灵，顺着皇帝手指的方向看去，魂都快吓飞了。
钻……钻树丛？
朱元璋见他发愣，眼睛一瞪。
“愣着干嘛！想被咱大孙子当场抓包吗？”
毛骧不敢再犹豫，猫着腰，拉着朱元璋的龙袍袖子，一头就朝着那片浓密的矮树丛窜了过去。
“噗通！”
一声闷响，伴随着枝叶剧烈的摇晃和几声压抑的痛呼。
朱元璋和毛骧两个人，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态，连滚带爬地扎进了那片半人高的矮树丛里。
茂密的枝叶像是一张大网，瞬间将两人吞没。
“哎哟！”
朱元璋只觉得自己的龙袍被一根不知名的硬枝给勾住了。
头上的发冠也歪到了一边，几片绿叶还很不给面子地糊在了他的脸上。
他活了这么大岁数，打过仗，坐过牢，当过和尚，就是没钻过树丛！
这叫什么事儿！
他一把扯下脸上的叶子，回头怒视着同样灰头土脸的毛骧。
毛骧更是凄惨，他为了护着皇帝，几乎是整个人扑进来的，脸上被划了好几道红印子。
官帽都不知道飞哪儿去了，此刻正一脸惊魂未定地趴在地上，大气不敢喘。
“你个夯货！就不能轻点！”朱元璋压着嗓子低吼。
“陛……陛下恕罪！”毛骧的声音都在发抖，“奴婢……奴婢是怕来不及……”
“行了行了！给咱闭嘴！”
朱元璋不耐烦地挥挥手，拨开眼前的一片叶子，像个做贼似的朝着大本堂门口探头探脑。
“吱呀——”
门开了。
顾明高大的身影率先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群小萝卜头。
皇孙们一个个精神抖擞，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兴奋和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