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色大亮,夏幼薇才被窗外鸟雀的鸣叫声唤醒。连日来的奔波和心力的交瘁,让她这一觉睡得格外沉。
阿萝和依娜早已备好了热水和洗漱用具,伺候她梳洗。换上另一套新置办的、鹅黄色绣缠枝花纹的三苗衣裙,阿萝为她梳了一个更为复杂些的三苗少女发式,缀上同色的绢花和细小的银链,整个人显得清新明丽。
用过早膳,夏幼薇提出想在寨子里随便走走。阿萝和依娜对视一眼,依娜恭敬地回道:“大少主吩咐过,姑娘可以在寨中随意走动,只是有些地方涉及寨中机要,或有危险,还请姑娘留神,莫要靠近。”
这在意料之中。焱林既然敢让她在寨中自由活动,就不怕她看到什么,或者说,他有意让她看到一些东西。
“我明白,就在附近走走。”夏幼薇点头。
于是,在阿萝和依娜的陪伴下,她走出了偏院,开始了对烈焰寨的初步探索。
白天的烈焰寨,比夜晚看到的更为鲜活和忙碌。她沿着青石板路慢慢走着,刻意避开那些看起来像是核心区域或者守卫森严的地方,主要在一些相对开放的公共区域活动。
她看到了热闹的集市,寨民们在这里交易着山货、粮食、布匹、盐铁等生活物资,虽然比不上边镇市集的规模,但也种类齐全,秩序井然。人们看到她这个生面孔,尤其是被两位少主身边的侍女陪着,都投来好奇的目光,但并无敌意,有些胆大的还会对她友善地笑笑。
她看到了巨大的打谷场,有妇人和老人在晾晒粮食;听到了学堂里传来孩童朗朗的读书声;看到了医馆门前有族人排队等候诊治;甚至还有一处专门圈出来的地方,有一些老者正在教导年轻人辨识草药和处理简单的伤患。
这完全是一个功能完备、能够自我循环的社群。它不仅有强大的武力作为保障,更有维系长期生存的农业、手工业和基本的教育、医疗体系。其组织性和凝聚力,远超夏幼薇的想象。构建和管理这样一个寨子,绝非易事,需要极大的能力和手腕。焱林……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我们烈焰寨的人,大多都是世代居住于此,或者是从其他地方逃难而来,被寨子收留的。”阿萝见夏幼薇看得认真,便主动介绍起来,语气里带着归属感,“大少主定了规矩,大家各司其职,守望相助,虽然日子不算大富大贵,但也安稳。”
夏幼薇点了点头,状似无意地问道:“大少主……他平时很忙吧?要管理这么大一个寨子。”
“是啊,”阿萝接口道,“大少主要处理的事情可多了,各部族之间的关系,寨子的防卫,外面的生意……经常忙到很晚。”她语气里充满了敬佩。
依娜则补充道:“二当家也帮衬很多,特别是训练寨中的子弟和对外打交道的事情。”
夏幼薇默默记下这些信息。她试图从侍女的闲聊中获取更多关于焱林兄弟,关于寨子过往的信息,但阿萝和依娜显然受过叮嘱,一旦话题涉及到两位少主的具体事务、出身来历或者寨子的核心机密,便会巧妙地转移开,或者以“我们下人也不清楚”来搪塞。
信息收集遇到了阻碍。夏幼薇并不气馁,这本就在意料之中。
她信步走到寨子边缘一处地势较高的地方,这里有一小片平台,可以俯瞰到部分寨墙和更远处的山景。她看到寨墙上的守卫每隔一段时间便会交叉巡逻,彼此用手势传递着信息;看到远处的山隘处,隐约有哨塔的影子。
那种熟悉的、对于防御体系的评估本能再次浮现。她强迫自己移开目光,不再深想。
“夏姑娘!”一个清朗欢快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夏幼薇回头,只见焱冰一身利落的短打装扮,额上还带着细密的汗珠,像是刚练武归来,正笑着朝她大步走来。阳光落在他身上,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金光,充满了朝气。
“二少主。”夏幼薇微微颔首。
“嗨,别这么见外,叫我焱冰就好。”焱冰摆摆手,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在看风景?这里视野确实不错。怎么样,在寨子里还习惯吗?缺什么少什么尽管跟我说!”
“一切都好,谢谢……焱冰。”夏幼薇从善如流地改了称呼,“寨子很大,也很……特别。”
“哈哈,待久了你就知道了,这里其实挺好的,没外面那么多弯弯绕绕。”焱冰笑道,露出一口白牙,“对了,我哥早上还问起你呢,怕你住不惯。”
夏幼薇心中微动。焱林会主动问起她?她可不信那男人会有这般细腻的关怀。
“有劳大少主挂心。”她语气平静地回应。
“我哥他就是面冷心热。”焱冰似乎想为兄长说几句好话,“他掌管这么大摊子,不容易,对谁都那样,你别介意。”
面冷心热?夏幼薇对此保留看法。焱林给她的感觉,是深不见底的寒潭,表面平静,内里却可能隐藏着巨大的漩涡和危险。
“我明白。”她依旧是不置可否的态度。
焱冰看着她沉静的侧脸,阳光下,她的肌肤白皙得近乎透明,长睫如蝶翼般垂下,遮住了眼中的情绪。他心中微微一动,觉得这个女子身上有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不仅仅是容貌,更是那种身处陌生环境却依旧保持着的、内敛的坚韧和偶尔流露出的、与周遭格格不入的疏离感。
“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那里看夕阳最美!”焱冰兴致勃勃地提议,试图驱散她身上那层淡淡的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