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婕。
贺婕正望着窗外会展中心广场上往来的人群出神，听到熟悉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唇角不自觉地上扬。她转过头，正对上萧断玉那双含笑的眉眼。他今日穿了件深灰色西装，衬得身形愈发挺拔，领口处的暗纹在晨光中若隐若现，像是某种古老的图腾。
萧叔，忙完了？贺婕笑着起身相迎。
萧断玉在她对面落座，座椅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他刚一坐下，旁边不远处的服务员便如训练有素般快步上前，手中的托盘上稳稳放着一本皮质菜单：请问这位先生，有什么需要吗？
来壶你们这的新茶。萧断玉连菜单都没翻开，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配几份招牌点心送过来就成。他的目光越过服务员，落在谢九身上，你吃点什么，自己看看。
谢九倒是没客气，伸手拿过菜单翻了翻。可看了一圈，并没有中意的，之后就大手一翻，盖上了菜单递过去给服务员冰美式，谢谢。
贺婕看向瘫在椅子上的谢九，问道这家甜品还不错，你不吃？什么时候改性子了。
他倒是随意的摸了摸肚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在旁的萧断玉见状，笑着打趣道：刚刚我跟几个翡翠专家开会，桌上放了一堆甜食。他的手指在桌面轻轻敲击，模仿着当时场面的生动，几个老家伙都没吃，说是怕三高。他们带的后辈，在这种场面下也不怎么放得开，就只有谢九......
他说到这里故意顿了顿，眼角的笑纹更深：在旁边吃完自己面前的，还往旁边盘子里的下手。要不是会议结束得快，桌上的都能被他吃光......
贺婕听后笑得前仰后合，眼角泛起细碎的泪光：平时亏待你了？
谢九依旧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上次做任务回来后，日常检查发现有蛀牙。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道疤痕，眼神里带着几分委屈，好巧不巧的被老大知道了，我已经被限制吃糖很久了。
萧断玉挑眉：所以现在只喝冰美式？
谢九苦着脸，从口袋里摸出个小铁盒，里面躺着几颗无糖薄荷糖，现在只能靠这个过瘾。
贺婕看着他那副模样，活该！让你上次偷吃任务简报旁边的巧克力。
谢九不服气地撇嘴：那能怪我吗？谁让简报放那么显眼的位置......
萧断玉笑着摇头：行了，再贫嘴待会儿连薄荷糖都没得吃。他的目光转向窗外，会展中心的广场上，几个穿着考究的商人正围着一个展台热烈讨论，说起来，小婕你觉得刚刚看过的d-17怎么样？
贺婕收敛了笑意，从随身携带的小挎包中抽出一张写满批注的纸张，递给萧断玉：等下午就近观察后再做判断。她的指尖在纸面上轻轻划过，这些原料，你看着下手，要是超过旁边标注的价格，就果断放手。贺婕又想了想，继续道盯着咱们璧月轩的人应该不少，有些价格高的，找几个没露过面，机灵一点的兄弟去处理。
萧断玉接过纸张，修长的手指在上面游走。阳光透过玻璃穹顶洒在纸面上，将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我记得其中有两个编码......他的声音突然顿住，眉头微挑，裂痕跟表皮都挺差的，当时看的时候，旁边一圈人都对它印象不好。他的指尖停在一个标注着d-27的编码上，你看现在的价格，相比前几天来说，已经低了不少。还不待贺婕多说，萧断玉嘴角微微上扬：不过，咱们贺小姐的眼光，我是百分百相信的，我待会儿就去安排。
谢十三坐在旁边，安安静静地烹煮着跟冰美式一同送来的新茶。紫砂壶嘴冒出的热气在空气中氤氲成一片白雾，茶香渐渐弥漫开来。萧断玉刚一入口，惊喜地睁大眼睛：今年的凤凰单枞确实还不错。他的指尖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感受着茶汤的温度，火候也掌握得恰到好处，回甘悠长。
贺婕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微动，转念想到现在还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便状似随意地问道：d-19怎么样了？
谢九声音难掩激动，刚刚十三传来消息的时候，我已经跟萧老板汇报过了，也在第一时间就去跟d-19的买主进行了沟通，签订了交易合同，我们看你交代的这么急，一刻也没耽误，直接找了谢老大，让他安排几个兄弟互送回深市了。
贺婕正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茶汤的温热尚在唇齿间流转，忽然像是被什么无形之物牵引了视线般，猛地转头望向会展中心入口处。晨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穹顶斜斜洒落，在大理石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尘埃在光束中缓缓浮动。
她的目光骤然一凝——在瑞丽赌石场有过一面之缘的秦筝正扶着一位老人缓步走来。那老人头发花白如霜，一袭深色中山装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苍老的手指紧紧攥着一根蛇形手杖，手杖顶端镶嵌的墨玉在灯光下泛着幽冷的光。令人惊讶的是，老人虽须发皆白，步伐却稳健有力，每一步都精准地踏在光影交界处，仿佛能丈量出地板每一寸的起伏。
那是......萧断玉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手中的茶壶微微一顿，瑞丽那边的人也来了。
秦筝。贺婕放下茶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
萧断玉的目光一直在老人身上停留片刻，忽然皱眉：那位是......突然想到什么一般，脱口而出周老？云雾矿场的创始人？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又迅速压低，可他不是已经......
秦筝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视线，微微侧头，目光与贺婕在空中交汇。她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轻轻点头致意，随即加快脚步朝d-17展位走去。老人手中的蛇形手杖敲击地面的声响在寂静的展厅里格外清晰，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众人的心尖上。
萧断玉眯起眼睛，指尖在桌面轻轻敲击，周云山怎么会突然出现？他的目光扫过老人手中的蛇形手杖，那根手杖......
这边议论的时候，那群人已经走到d-17面前，贺婕注意到那些安保人员，并没有对这群人的进一步靠近进行阻拦。
秦筝已经扶着老人走到了d-17展位前。老人停下脚步，蛇形手杖在玻璃展柜上轻轻一点，发出清脆的声。那声音在安静的展厅里回荡，仿佛某种古老的信号。
贺婕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爬上脊背。她注意到老人看向d-17原石的眼神——那不是普通的欣赏，而是一种近乎于觊觎的炽热，仿佛能透过玻璃看到石内隐藏的秘密。更令人不安的是，当老人的手杖碰到展柜时，d-17内部的暗红色纹路似乎闪烁了一下，像是被惊醒的猛兽。贺婕注意到，内里的能量，要不是因为这块原料没有开窗口，这些能量可能就会因此而四泄开来。
要过去看看吗？谢十三压低声音问道。
贺婕摇了摇头，抬手看了下时间。腕表上的指针已经指向两点五十分，距离下午三点的近距离观察时间只剩十分钟。可那群人依旧停留在d-17展位前，秦筝甚至从手提包里取出一个便携式放大镜，正凑在玻璃展柜前仔细观察。
萧叔，贺婕皱眉看向萧断玉，这群人不会影响咱们下午的就近参观吧？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掩饰不住的担忧。指尖在桌面轻轻敲击，脑海中闪过周老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
萧断玉皱眉思考贺婕的问话，指尖在桌面越敲越急，正犹豫不决之时，就听到门口处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那脚步声不同于普通宾客的从容，而是带着某种刻意的急切，鞋跟与大理石地面碰撞的声响在宽敞的展厅里回荡。萧断玉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着深蓝色西装的中年男人快步走来。男人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周老，您怎么亲自来了？申老板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慌乱，也不提前通知我一下，这边还能给您安排一下，免得这边的浑浊味道，冒犯到您。
申老板，你这不会是在埋怨老夫不请自来吧。周老的声音低沉而缓慢，每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挤压出来。他的脸上挂着笑意，可周围的保镖却齐刷刷地站直了身体，眼神不善地盯着申老板。最前方的保镖甚至下意识地摸向了腰间——那里显然藏着什么武器。
申老板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急忙摆手解释：周老，您可真是误会我了！我这不也是担心出什么岔子吗？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又迅速压低，您看这展会人多眼杂的，我怕有人......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周老身后的保镖已经无声无息地挡在了他和周老之间。
这时，因着临近三点，展厅内的电子屏已经开始滚动播放下午场次的参观名单。可d-17展位前依旧没有工作人员维持秩序，反而被一帮气质彪悍的壮汉围得水泄不通。这些壮汉个个身穿黑色西装，手臂上隐约可见暗红色的纹身，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直挺挺地站在展位周围，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屏障。引得周围参展的宾客纷纷驻足，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这不会影响到咱们就近参观的机会吧。一个穿着藏青色夹克的年轻男人压低声音问道，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展会的宣传手册。他的同伴——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人闻言，立刻紧张地环顾四周：嘘，你没看申老板都对那群人恭敬得很吗？他指了指不远处正在与黑衣壮汉交谈的申老板，后者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想来多半不好惹。
是啊......一个烫着卷发的女士凑过来，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抖，我刚才看见有个不长眼的家伙想往那边凑，结果被直接架走了。她的手指紧紧攥着手提包的链条，别到时候有命看，没命出甸匀。
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小伙子突然惊呼出声，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那我们不也是大老远过来，就为了见一面传说中好料子吗？这些事真霸道！他一边说一边比划着，完全没注意到周围人的表情变化。
旁边的人听到这话，像躲避瘟疫般急忙都离他远了一点。一个穿着香奈儿套装的女士甚至捂住了耳朵，满脸嫌恶地后退两步：闭嘴吧你，不想死就少说两句。
就在这时，一个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的老人突然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他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手里拄着一根枣木拐杖，目光锐利如刀。见那小伙子还在喋喋不休，老人突然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子，虽然申老板在甸匀这地界，完全可以说一不二......老人的声音沙哑却中气十足，每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但前提是这边隐世不出的那些家伙不出门。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浑浊的眼珠转向d-17展位的方向，那里正站着秦筝和周老一行人，这样说，你能懂了吧？
小伙子被吓得脸色煞白，结结巴巴地问：老、老先生，您是说......
嘘——老人突然竖起食指抵在唇边，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他的拐杖轻轻点地，发出的一声脆响，有些事，知道得越少越好。说完，他转身挤进人群，转眼间就消失不见。
周围顿时陷入一片死寂。那个卷发女士脸色惨白地拽着同伴的衣袖：他、他说的隐世不出的家伙......该不会是指......
别乱说！中年男人急忙打断她，声音都变了调，快走快走，别在这儿待着了！说着，他连拉带拽地拖着同伴往远离d-17的方向走去。
展厅内的电子屏突然切换成一行醒目的红字：d-17展位因特殊原因暂停参观，请各位贵宾移步其他展区。与此同时，几个身着黑色制服的工作人员快步走来，开始疏散围观的宾客。
人群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那几个黑衣壮汉依旧如雕像般矗立在d-17展位前，目光冰冷地扫视着四周。
看来今天是没机会就近观察了，咱们走吧。
贺婕见状笑了笑，带着几人往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