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炙烤着“泣泪盐沼”边缘龟裂的土地。
空气中弥漫着有机物腐烂的作呕气味。
狮鹫显得极度不安。
猛禽不断甩动着头颅，发出抗拒的低鸣。
它对这里污浊的空气，有着本能的厌恶。
李冰没有强求，只是拍了拍它温热的颈侧。“在此等候。”
他简单下令，随即带着无翼龙骸骨们。
步入这片诡异的寂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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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盐沼深处。
一片依托着巨大风化岩柱形成的、相对干燥的区域里。
亡灵术士吉格正享受着他慵懒的午后。
他的“家”是一个半天然半人工开凿的宽敞洞穴。
入口处巧妙地用枯死的耐盐植物做了遮蔽。
洞内堆满了各种杂物。
散落的卷轴、浸泡着不明器官的玻璃罐、风干的草药束——
亡灵术士的生活，意外的舒适。
一张铺着厚实沙漠狼皮的石床，一个存放着肉干和清水的储藏角落。
甚至用平整石板拼成的、摆放着简陋茶具的“客厅”区域。
几个动作缓慢、形态各异的僵尸正在洞内外麻木地忙碌着。
一个格外高大的僵尸正抱着一捆新采集的、带着根茎的耐盐植物走进来。
另一个手臂异化成铲状的僵尸则在洞口附近机械地平整着地面。
还有一个脖子歪斜的僵尸。
正慢吞吞地用一块破布擦拭着吉格心爱的、用沙蝎甲壳打磨成的酒杯。
吉格本人则瘫在一张铺着柔软垫子的躺椅上。
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一本皮质封面的古籍。
书页边缘卷曲，显然年代久远。
他叹了口气，有些无聊地合上书，“要是‘烂牙’没跑去北大陆就好了……至少能吵架。”
他并非一个热衷于钻研亡灵奥秘的学者。
依仗着祖上流传下来的一点天赋和残缺笔记，勉强维持着这份“家业”。
对他而言，能驱使这些免费的劳动力。
在这片危险但资源丰富的盐沼里过得滋润。
并且保证这些祖传的书籍资料不丢失。
就已经算尽到职责了。
孤独，是这份安逸生活唯一的代价。
就在这时，洞口的光线微微一暗，传来一阵轻微的扑翅声。
吉格警觉地抬头。
看到一只通体漆黑的渡鸦，正落在洞口一根横生的枯枝上。
歪着头，用血红色的眼瞳打量着他洞内的情形。
“哦？稀客啊！”吉格眼睛一亮。
他放下书，脸上露出一个自以为和善的笑容。
慢慢站起身，从旁边的罐子里摸出一小条肉干。
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
“小家伙，迷路了？来，吃点东西……”
随着距离拉近，洞内昏暗的光线照亮了渡鸦的细节。
吉格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了。
他看得分明，那渡鸦的胸前，并非羽毛，而是……
一颗缓缓转动着的、带着血丝的眼球。
一股寒意瞬间从吉格的尾椎骨窜上天灵盖。
还不等他做出反应，那渡鸦胸前的眼球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
“噢，意外收获。”
吉格头皮瞬间炸开！
他怪叫一声，猛地向后跳去。
同时尖声下令：“抓住它！抓住那只怪鸟！”
洞口那几名僵尸迟钝地转过头。
茫然地朝着渡鸦伸出手臂，动作缓慢得如同定格。
渡鸦只是轻扇翅膀，便避开了抓捕。
胸前的眼球依旧冷漠地注视着一切。
“完了！是探子！”吉格心中警铃大作。
也顾不上那些宝贝家当了。
转身就冲向洞穴深处一个隐蔽的逃生出口。
手忙脚乱地想去推开挡住的杂物。
然而，太晚了。
他刚刚推开一个箱子。
就感到脚下的大地传来一阵沉闷、富有节奏的隆隆震动。
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稳步靠近。
是军队？
他的第一反应是这个。
紧接着，一股无形的力量涌入他的脑海。
他眼中的惊恐瞬间化为空洞，身体一软，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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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后，李冰来到了吉格的洞穴。
无翼龙矗立在一旁。
吉格身旁则漂浮着几只同样半透明的水母。
他们是歌谣分裂出的子体。
让李冰意外的是。
达到二阶后，这些子体也展现出了石心家族的心灵力量。
当然，其强度和歌谣本尊无法比。
但从本地的血脉者角度看，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石心家族的祖先如果物种观念别那么重。
估计也会惊喜万分。
他们居然从强力血脉晋升成王族了。
李冰这次出门。
大部分子体都留在了白城，进行秘密监督和保护。
现在他手上这几只。
都是歌谣新分裂出的。
“谢了，小家伙们。”李冰朝子体们挥挥手。
子体们一阵高兴。
随后融入了李冰的身躯。
之后询问吉格。
李冰弄懂了亡灵术士的力量原理。
本质上，是利用此界人类某种独特的、易于共鸣的“血脉”特性。
进行粗浅的肉体刺激与改造，强行驱动尸体。
这与李冰的【物质灵魂】完全是两条路。
“果然，这里没有dNA和细胞，肉体层面的连接和改造反而比前世容易得多。”
李冰心中了然，并不失望。
他早已从之前的冒险中意识到。
本地亡灵术士对灵魂几乎一无所知。
肉体改造倒是一条新奇的路子。
李冰对此兴趣不小，如果他也能掌握的话。
他操控着眼神空洞的吉格，问出了双生菊的具体位置。
很快，一具骷髅便从所谓的“腐水潭”边带回了那些开着双色小花的植物。
目的达成。
李冰意念一动，解除了对吉格的精神控制。
吉格猛地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记忆还停留在那恐怖渡鸦和隆隆震动的瞬间。
他惊恐地环顾四周，看到李冰和他身后那些散发着冰冷气息的亡灵。
第一反应是蜷缩起来。
脸上写满了恐惧和排斥。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但很快，他注意到了盘踞在屋内的三头无翼龙亡灵。
以及李冰那平静的眼神。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恐惧迅速被一种混合着敬畏和难以置信的激动取代。
他结结巴巴地开口：“大师？您、您难道是、是掌握了至高奥秘的大师？”
作为本地人，吉格不会主动往血脉者的方向猜测。
对于一贯地位低下的亡灵术士来说。
那太离谱了。
李冰看着他态度的转变，微微颔首。
他确实有收编此人的想法，否则没必要解除控制。
“你的技术，能改变自己的形体吗？”李冰问起了他感兴趣的问题。
吉格见这位“圣子”似乎没有恶意，还愿意交流。
立刻激动地回答：“当然可以！大师，但是……”
他脸上露出遗憾和羞愧，“每个人的结构都有细微差别，风险极高！需要极其精深的知识来引导共鸣，否则轻则残废，重则……变成一团烂肉。我不敢尝试……”
李冰点点头，这与他推测的差不多。
他转而问道：“关于沙漠的‘最低点’，你知道什么？”
吉格愣了一下，但没有多问。
只是搜肠刮肚的提出了几种猜想。
或许是某个古老炼金符号的隐喻，指向地脉汇聚之处。
或许是某首沙漠民谣中隐藏的寓言，暗示流沙吞噬一切的中心。
又或者是某个传奇故事里，英雄坠入的深渊……
李冰安静地听着。
这些猜测与他在流沙城收集到的情报大同小异，并无新意。
一个隐居者，消息闭塞也属正常。
李冰目光扫过洞内石壁上几幅炭笔画。
上面粗糙地勾勒着无翼龙、巨型沙蝎等沙漠已知巨兽。
他的视线，最终停留在角落里一幅最为模糊的画上——
那是一个在沙丘之下蜿蜒的、巨大的长条状阴影，形态难以名状。
“这是什么？”李冰指着那模糊的剪影问道。
吉格凑过来看了看，忙回答道：“大师，这是个老传说。说是沙漠底下藏着一种‘蠕虫’，体型大得能吞掉沙舟。”
他挠了挠头，补充道，“不过我是不太信，沙漠底下多是岩层，哪来那么大的空间和食物养活这种怪物？估计是旅人编出来吓唬人的。”
“沙海蠕虫……潜藏于地底……”
李冰低声重复着，看着那模糊的画像，眼中若有所思。
“最低点……”他仿佛自语般说道。
目光似乎已穿透岩壁，望向了那片无垠沙海的深邃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