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带着咸腥气息，吹拂着亡语者3.0号宽阔的甲板。
李冰坐在他的映心石座上，灵魂之眼观察着船上稀疏的活人们。
大猫蜷在桅杆的阴影里，粗长的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甲板。
李冰给它分了房间。
结果野猫确实不喜欢床的样子，总是跑出来睡。
李冰索性也就不管了，只会在大猫的饮食里加一点儿抗感冒的药。
如果不去管大猫的来历，那它作为宠物还是很合格的。
虽然一开始表现出了偏好生肉。
但李冰阻止两次后，也就乖乖吃熟食了。
外表是猫，但它用的毕竟是人的硬件。
怎么上厕所、不能打搅李冰的实验、其他人的房间不能去、不能攻击他人……
种种规矩学得很快，因此众人的工作生活也没怎么受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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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海风带着凉意。
亡语者3.0号的甲板上，埃兹拉小心翼翼地靠近桅杆阴影下那团庞大的身影。
大猫蜷卧着，灰黄色的毛发随呼吸微微起伏。
偶尔尾尖会无意识地抽搐一下，拍打在木板上，发出轻微的“嗒”声。
男孩在几步外停下，没有立刻靠近。
他观察了一会儿，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
里面是今天晚餐时他特意留下的、烤得焦香的小鱼干。
“大猫？”男孩的声音很轻，带着试探。
琥珀色的竖瞳倏地睁开，
看向男孩，又扫了一眼他手中的鱼干。
随即又闭上了眼，尾巴拍的力度稍微重了一点。
男孩没有气馁。
他想了想，没有直接把鱼干递过去，而是轻轻放在甲板上。
然后自己后退了两步，坐下来，抱着膝盖。
他看着西沉的落日，自顾自地说起来，“今天，爷爷……就是那位总在发抖的老先生，今天好像认错了一个古咒文的符号，圣子指出来时，他脸都白了。”
他顿了顿，“我觉得，圣子大人其实没生气，他只是……指出事实。”
大猫的耳朵几不可察地转动了一下，但眼睛依旧闭着。
男孩看着海平面，“我以前在家族记载里读到过，有些强大的存在能听懂动物的语言，甚至能驱使它们。我觉得……你现在这样，挺厉害的。”
大猫没有回应。
男孩也不在乎，几乎自言自语的聊着，
“今天我请教了圣子。为什么我的家族会突然衰亡？他说那是一次失败的冒险。他是说那是因为家族找到了解除痛苦的希望。他让我不要难过，这只是运气问题。
“我并不难过。嗯，如果是两年前可能会哭吧……说真的，我好意外啊。故事里大人总是不把事情告诉小孩。我的爸爸妈妈，就没把这件事告诉我。”
“我觉得爸爸妈妈做的对。”男孩迷茫地说，“我不知道该怎么看家族了。”
大猫的眼睛睁开一条缝。
瞥了男孩一眼，又看了看地上的鱼干。
它终于动了，庞大的身躯舒展起来，动作却轻盈得没有一丝声响。
它踱到鱼干前，用舌头卷起，三两下吞了下去。
吃完，它纵身一跃，悄无声息地跳上了更高的缆绳堆，找了个更僻静的地方重新卧下。
继续用它那冷漠的瞳孔倒映着渐暗的天空。
男孩看着它离开，脸上没有失望，只是挥了挥手。
他收拾好布包，安静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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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浓郁，海风带着寒意。
药剂师攥着一个鼓囊囊的小皮囊。
脚步迟疑地靠近那团卧在阴影里的庞大身影。
他能听到自己心跳如擂鼓。
“伊、伊普？”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颤音，“我知道你现在……不太一样……对不起。”
大猫的耳朵动了动，琥珀色的竖瞳在黑暗中裂开一条缝。
冰冷地扫了他一眼，随即又闭上。
药剂师咽了口唾沫，赶紧从皮囊里先掏出一个小水晶瓶，里面是淡绿色的粘稠液体。
“这是，加强版的安神药剂，或许能让你呃，让‘你’好受点？”
他小心地放在甲板上，又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露出几片颜色奇特的干枯叶子：
“还有这个，我根据古籍调制的气味。据说对……猫科有安抚……”
他话没说完，大猫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充满警告意味的咕噜。
药剂师的手僵在半空，脸上血色褪去。
“我、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很遗憾。”
他语无伦次地补充，然后逃跑般地离开了甲板。
消失在船舱的阴影里。
大猫在他离开后，鼻翼才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被干枯叶子的气味吸引。
又过了好一会儿。
大猫确认了安全，靠近枯叶子……然后吸了个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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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白天，亡语者3.0号，李冰的临时实验室。
李冰放下幽魂钢。
看向角落里默默整理器材，却明显心不在焉的炼金老头。
“老头。”李冰开口，语气平稳，“我们需要谈谈。”
老头身体一颤，手里的铜秤差点掉落。
他转过身，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和痛苦。“圣子……我……”
“你的愧疚，对他没有帮助。”李冰直接切入主题，目光锐利，“你每一次表现出痛苦，都在提醒他，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误。哪怕是装模作样，你也别这样了。”
老头张了张嘴：“您说得对……圣子，可是……”
他摇着头，泪水无声滑过布满皱纹的脸颊：“我没办法像您这样冷静……我……我……”
李冰沉默地看着他，知道理性的分析在此刻苍白无力。
他轻轻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带着一丝难得的无奈：
“果然，和中年男人沟通情感问题不是好选择。”
他挥了挥手：“罢了。你先下去吧。等伊普自己找到内心的平衡吧。”
炼金老头如蒙大赦，又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
佝偻着背，步履蹒跚地离开了实验室。
没有注意到。
馆长在实验室门外听到了李冰与炼金老头的全部对话。
她看着老头踉跄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当天下午，馆长在船舱走廊里找到了正对着几株药草发呆的药剂师。
“我们需要谈谈伊普的事。”馆长开门见山。
药剂师肩膀一塌，脸上写满了抗拒：“聊？有什么好聊的？圣子不是已经把话说透了吗？现在是他们自己……在脑子里闹别扭。”他挥了挥手，仿佛想驱散这个麻烦。
馆长双手交叠在身前，姿态沉静：“圣子理清了方向。但解决问题，有时候需要迂回的手段。作为圣子的下属，维持团队的稳定，是你我的责任。”
她微微前倾，压低声音，用了一个药剂师必然能理解的比喻：
“圣子提供了最标准的‘配方’。但现在的伊普和炼金师，都不是最标准的‘材料’。我们需要先想办法‘提纯’，或者找到合适的‘催化剂’。”
“催化剂……”药剂师喃喃重复，眼神里的抗拒消散了些。
取而代之的是学者被挑起兴趣时的专注。
“没错。”馆长肯定道，“我们需要和伊普的灵魂谈谈，你有想法吗？”
药剂师皱着眉，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划拉着，仿佛在检索脑中的配方清单。
突然，他眼睛一亮，猛地拍了下大腿：“西庭的‘美梦药剂’！那东西……圣子之前研究过！它对三联岛那三位一体有效，能减少他们灵魂间的相互磨损！”
馆长眼前一亮：“你确定有效？”
“只是可能，但有试一试的价值。”
药剂师兴奋起来，但随即又有些犹豫，“可……圣子没吩咐……”
我同意。
一直在通过灵魂之眼窥屏的李冰心道一句。
好点子，确实需要多交流。
美梦药剂，李冰都没有想到这东西。
“圣子允许我们‘想办法’。”馆长打断他，语气果断，“你有药剂吗？”
药剂师点点头，“呃，刚到镀金城的时候你不是送了我一支吗？其实我一直没喝。”
傍晚，馆长和药剂师再次来到了大猫常待的桅杆阴影处。
这次，馆长手里端着一小碗掺了美梦药剂的鲜鱼糊，香气扑鼻。
大猫警惕地抬起头，琥珀色的竖瞳在暮色中收缩。
“只是好吃的，没别的意思。”
馆长将碗放在安全距离外，语气平和，然后便和药剂师退到远处，假装欣赏海景。
大猫狐疑地嗅了嗅空气，犹豫再三，终究没能抵抗食物的诱惑。
它迅速吃完，舔了舔爪子，再次蜷缩起来。
但这次，它的身体似乎放松了许多，呼吸也变得悠长。
过了一会儿，它庞大的身躯微微抽搐了一下。
那竖瞳缓缓闭上，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又过了片刻，那眼睛再次睁开时，里面的神采已然不同——
惊惶、脆弱，属于“猫眼”伊普的意识暂时回归了。
“我……我回来了？”
他声音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看着自己毛茸茸的爪臂，痛苦地闭上了眼。
药剂师先挥挥手，小心翼翼的说，“嘿……伊普，你还好吗？”
馆长打断了药剂师，语气快速而清晰：
“伊普，听着，那位抚养你长大的炼金师。只是讨厌自己的父亲。因此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最近他非常痛苦。如果你真的有责任心，就别在这自责害怕了。去安慰他。”
猫眼愣住了，眼中的惊惶被更复杂的情绪取代：
“我……我不知道……我让他……更痛苦了……”
馆长闻言一愣，这对没有任何亲缘关系的父子，居然如此类似。
药剂师在一旁干巴巴地试图安慰：
“呃……至少你现在能回来一会儿了，这就是进步，对吧？”
这苍白的安慰并无作用，猫眼依旧沉浸在悲伤与自责中。
这下馆长一时也抓不到头绪了。
她虽然有责任心和行动力，但对于猫眼的了解还是不充分。
猫眼只是个凡人。
没有受过良好的教育和培养。
很多事，他压根就不知道该怎么做。
这不是临时口头教两句就能解决的。
李冰就很清楚这一点。
就在这时，纳克特高大的身影出现了。
他抱着双臂，冷硬的目光扫过猫眼。
既不是安慰，也不是劝诱，直接抛出了一个问题：
“你体内的‘猫’，现在算是个符文战士了。”
纳克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硬朗，“那你属于‘人’的那部分呢？如果也能锻炼到标准，是不是能再激活一颗符文石？一个人，觉醒两次，拥有两种符文能力？”
这话如同惊雷，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馆长和药剂师面面相觑，这个概念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猫眼也猛地抬起头，眼中的颓丧被震惊和一丝希冀火花取代。
双重符文战士？传奇战士？这……可能吗？
猫眼之所以恐慌到如此。
不单因为他对兽化的厌恶。
更因为他知晓了猫的灵魂，率先成为了符文战士，夺走了他的希望。
“灵魂的界限很难界定。实践出真知。”
李冰理所当然地冒了出来。
纳克特可没有对灵魂的认知，不会随便说这话的。
李冰手里拿着一枚符文石，先递给了纳克特。
纳克特接过，符文石在他掌心毫无反应，如同普通石头。
“我已觉醒，它对我无效。”他将符文石递向猫眼。
猫眼深吸一口气，用微微颤抖的、覆盖着细密绒毛的手接过了符文石。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那枚符文石接触到他皮肤的瞬间。
再次如同融入水面般，缓缓沉入了他的掌心，消失不见。
甲板上一片寂静。随后是阵阵的哗然。
连原本冷着脸的纳克特，也一时动容，没想到还真能这样。
李冰则把玩着那枚，三张嘴给他的灵魂天赋测量戒指。
又瞥了一眼正兴奋着的药剂师。
药剂师能够测量一个人，具体的灵魂天赋强弱。
戒指则能寻找灵魂天赋相同的其他人。
两者结合在一起。
李冰好像可以批量制造，兽化二次觉醒，符文战士军团了。
甚至，如果李冰能弄清楚，符文战士的觉醒和灵魂天赋的关系。
或许能够创造出，兽化传奇战士。
猫眼感受着体内似乎多出的某种潜藏的、尚未被激活的联系。
神色迷茫依旧，但也多了一分真切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