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娜娜心里跟明镜似的,李星辰的话句句戳在要害上。他不肯低头让步,是为了守住整顿宿舍的成果,自己自然也不愿逼他妥协,更不能让他的心血白费。
她话锋一转,目光陡然冷了下来,像淬了冰的刀子直盯着侯虎,声音压得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侯主管,明人不说暗话,你和你的人到底要怎样,才肯乖乖回岗开工?”
侯虎明白力达鞋厂需要自己,有这个十万人庞大外企做后台,安保局的人也不会拿自己怎么样。他的脸上立刻扯出一抹狞笑,手指毫不掩饰地指向星辰,语气里满是挑衅:“很简单!让这小子立刻卷铺盖滚出力达鞋厂!只要他走,我马上带兄弟们上工,保证不耽误出货!”
“你做梦!”刘娜娜“啪”地一拍桌子,怒火几乎要冲破屋顶,胸口剧烈起伏——她绝不可能让星辰因为这种事被赶走。
侯虎却像是早料到她会这样,夸张地摊开双手,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相:“那没办法了,没得谈咯?兄弟们,继续歇着,啥时候这小子滚了,咱啥时候干活!”
“侯虎!你太嚣张了!”一旁的生产经理洪飞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此刻再也按捺不住,猛地站起身,声如洪钟般炸响,“离了你们几个,工厂还转不了了?区区二十几个人,真把自己当根葱了?丝印部的人都听着!不是侯虎死党的,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回工位!别被人当枪使,耽误了自己的工钱!”
话音还没落地,原本缩在角落里的彭大山、鲁波、王清三人突然对视一眼,眼中压抑了许久的怒火“噌”地一下就燃了起来!
“干了!”彭大山第一个跨步站出来,声音粗得像砂纸磨过木头,“老子出来是挣血汗钱养家的,不是跟着侯虎瞎闹的!我听洪经理的,干活!”
鲁波紧随其后,满脸愤恨地指着侯虎:“侯虎!好处全让你那帮老乡占了,脏活累活全甩给我们!现在还想拉我们垫背?呸!真当我们是软柿子捏?”
王清更是直接撕破脸,指着侯虎的鼻子骂开了:“你欺负我们不是一天两天了!克扣奖金、抢我们的订单提成,现在还想让我们给你当炮灰?做你的春秋大梦!今天就跟你划清界限,我们开工!”
三人同仇敌忾,气势惊人——他们来自同一个县城,心里一直把丝印部那个千里挑一的大美女罗红当成“女神”,可这么个清纯佳人,竟被侯虎这丑得像癞蛤蟆的家伙霸占了!这口恶气,他们憋了快半年了!
以前他们势单力薄,被侯虎的老乡团压得喘不过气,只能敢怒不敢言。可现在,看到洪飞、刘娜娜这些领导明摆着站在侯虎的对立面,他们终于找到了主心骨,索性豁出去了!
“对!干活!听洪经理的!”
“早受够侯虎这混蛋了!
“就是!凭啥听他的?我们是来上班的,不是来当他小弟的!”
彭大山三人的话像是点燃了火药桶,丝印部瞬间炸开了锅!那些一直被侯虎老乡欺压的员工,此刻热血上涌,纷纷响应,呼啦啦地涌向自己的工位,机器启动的嗡鸣声、物料碰撞的清脆声此起彼伏,原本停滞的生产线很快就有了动静。
“反了!都他妈反了!”侯虎的脸瞬间变得铁青,眼睛瞪得快要裂开,指着彭大山三人疯狂咆哮,“敢拆老子的台?你们三个狗东西,给老子等着!这事没完,看老子以后怎么收拾你们!”他气得浑身发抖,精心策划的逼宫大戏,竟被三个他平时根本瞧不上眼的“杂鱼”搅了局!
洪飞和刘娜娜眼中瞬间闪过喜色,互相对视一眼——看来大局已定,侯虎这是彻底失势了!
“侯主管,看来你这‘虎威’,也不怎么管用嘛?”星辰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嘲讽,毫不留情地补了一刀。周围的员工立刻爆发出哄堂大笑,还有人吹起了口哨、发出嘘声——侯虎平日里仗势欺人、霸占女工、克扣工资的恶行早就惹得天怒人怨,此刻墙倒众人推,没人愿意再给他留面子。
“哼!笑?你们接着笑!”侯虎突然猛地挺直腰杆,脸上扭曲出一个极度狰狞的笑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疯狂又笃定的得意,“你们真以为老子输定了?天真!没有我的人,丝印的模板你们他妈一个都做不出来!没模板,我看你们拿什么印图案?拿空气印吗?!哈哈哈——!!”
他笑得前仰后合,状若癫狂,仿佛已经看到了星辰、刘娜娜等人绝望的表情,那模样,像是胜券在握。
“模板?!”
洪飞、刘娜娜和星辰脸上的喜色瞬间冻结,如同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下,从头凉到脚!他们万万没想到,侯虎还藏着这么致命的一手!制作丝印模板是技术活,不仅轻松干净,还能在采购材料时捞油水,侯虎早就把这活儿牢牢攥在手心,技术只传给他的几个亲信死党,其他人连碰都碰不到!
一直站在旁边冷眼旁观的高明,嘴角终于难以察觉地勾起一丝阴冷的弧度。他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公允的姿态开口:“咳咳,李星辰之前整顿宿舍的工作,确实…有可取之处。不过嘛,”他话锋一转,语气里带着刻意的轻慢,“跟丝印部这种核心生产环节比起来,孰轻孰重,大家心里都该有杆秤。为了工厂的大局,有时候…确实不得不做出些艰难的选择啊。”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星辰,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为了保住生产,只能牺牲星辰。
一直沉默的朱勇也突然开口,声音生硬地站在了高明这边:“高经理说得对!工厂离不开侯侯主管这样的技术骨干!这才是眼下最关键的事!”他直接给侯虎贴上了“不可或缺”的标签,明摆着要把星辰往绝路上推。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了皮特身上——这位外籍副总手握最终裁决权,星辰的去留,几乎全凭他一句话。
旁边的翻译赶紧将眼前的局势和双方的要求,用流利的米国话低声汇报给皮特。皮特皱着眉头,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笃、笃”的轻响,那沉默像实质般压得人喘不过气,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终于,皮特抬起眼,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用带着口音的吴国话宣布:“作为力达鞋厂的副总,工厂的利益,是我的最高准则。因此,我决定——接受侯虎主管的要求。李星辰先生,你可以收拾东西离开了。”
“皮特!你不能这样!”刘娜娜失声惊呼,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脚步踉跄了一下,差点站稳。
“我们不同意!凭什么让星辰走?”
“绝不接受!要走也是侯虎这混蛋走!”
彭大山、鲁波、王清三人更是像被点燃的炸药桶,猛地站起来,双目喷火——他们刚才站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和侯虎彻底撕破脸,要是星辰走了,侯虎肯定会变本加厉地报复他们,他们根本没有退路!
就在这剑拔弩张、随时可能爆发冲突的之际,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销售部经理孙兵突然快步走到皮特身边。他职位特殊,常年和米国总部的高层对接,说话比其他人更有分量。
孙兵压低声音,用流利的米国语快速对皮特说道:“皮特先生,现在立刻开除李星辰,只会引爆更大的矛盾!我刚才查过库存,现有的丝印模板还能支撑一两天的生产!我们不如先争取这点时间——如果能在两天内找到解决模板问题的办法,到时候再让侯虎走人,既不耽误生产,也能平息员工的不满…现在动手,太急,也太险了!”
皮特眼中瞬间闪过一丝精光,立刻领会了这“缓兵之计”的用意——既给了自己台阶下,也留了缓冲的余地。他微微颔首,再次开口时,声音沉稳了许多,为了更明白的说清楚意思,他使用的是米国话:“这件事…牵涉重大,不能草率决定。我需要时间和总部沟通商议,最终决定,将在两天后宣布。现在,散会!所有人,立刻回到自己的岗位,确保现有生产正常进行!”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星辰身上,补充道:“李星辰,你…暂时先回去休息,晚上照常负责宿舍管理工作。不论最终结果如何,我希望你能做到——做一天,就干好一天的工作。”
最后几个字落下,丝印部里仿佛涌动着一股压抑的暗流,每个人都明白,这“两天”意味着什么。星辰懂米国话,根本不用等人翻译,就已经把皮特的话听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