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那番掷地有声的话语,让冰原上微妙的气氛为之一肃。
玄玝真人那如剑般锐利的目光中,欣赏之意不再掩饰,他微微颔首:“道心坚定,不畏强权,不错。我辈修士,当有此气魄。”他不再提让林风去蜀山或监天司之事,显然是认可了林风拥有决定自身去向的资格。
璇玑仙子亦温言道:“林小友既有此志,我等自当尊重。混沌之道,玄妙非常,小友福缘深厚,还望善加体悟,未来应对大劫,或需倚仗小友之力。”她话语中带着期许,将林风的位置拔高到了能与他们这些老一辈共同应对危机的高度。
夏侯皓深深地看了林风一眼,那威严的目光中多了几分考量,少了几分命令。他身为监天司正使,最重规矩与掌控,但也深知对于真正的天之骄子,过于强硬的束缚只会适得其反。他沉吟片刻,道:“既然林小友暂无暇他顾,监天司亦不强求。然幽冥道之事关乎天下安危,还请小友在方便之时,务必至监天司一叙,互通有无。此乃传讯玉符,若有要事,可通过此符联系。”
他屈指一弹,一枚雕刻着繁复云纹的白色玉符飞向林风。这既是让步,也是一种善意的结交。
林风接过玉符,入手温润,知道此物不凡,拱手道:“多谢夏侯正使,晚辈记下了。”
见几位大佬达成共识,凌虚真人松了口气,对林风道:“林小友,你方才经历连番恶战,虽金丹成就,但根基或有浮动,不若随老道回纯阳宗暂歇,一来可稳固境界,二来也可详谈幽冥道之事。”
林风确实感到体内丹元虽浩瀚,但运转间仍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那是强行冲击金丹以及过度催动“冰火大劫”留下的隐患,需要时间沉淀与梳理。而且,关于“钥匙”和体内混沌道胎的隐秘,他也希望能与凌虚真人这等见识广博且值得信赖的前辈探讨。纯阳宗乃是正道翘楚,环境清静,正是理想的闭关之所。
“如此,便叨扰真人了。”林风点头应下。
苏沐晴自然紧随林风左右。龙王见事情暂告一段落,也要返回龙组总部处理后续事宜,并与凌虚真人约定保持密切联络。
当下,众人不再停留。玄玝真人化作剑光,率先破空而去。璇玑仙子对林风含笑示意,周身清辉一闪,便已消失在天际。夏侯皓登上青铜车辇,天马嘶鸣,踏破虚空离去。
凌虚真人则袖袍一展,一道柔和的纯阳法力卷住林风和苏沐晴,化作一道流光,朝着中土纯阳宗的方向疾驰而去。
……
纯阳宗,坐落于钟灵毓秀的纯阳山脉之中。
主峰纯阳峰高耸入云,终年缭绕着淡淡的纯阳紫气,殿宇楼阁依山而建,气势恢宏,又不失仙家气象。空气中弥漫着至阳至刚的灵气,让人心神宁静,邪祟难侵。
凌虚真人直接将林风二人带到了他自己的清修之所——位于纯阳峰后山的一座僻静洞府“紫霞洞”。洞府内陈设简朴,仅有几个蒲团,一张石桌,但灵气却浓郁得化不开,石壁之上隐约有天然道纹流转,显然是一处极佳的修炼宝地。
“林小友,你且在此调息,稳固境界。沐晴丫头,你可自便,宗门内各处除禁地外,皆可游览。”凌虚真人安排道。
“多谢真人。”林风感激道,随即不再多言,直接在其中一个蒲团上盘膝坐下,闭目内视,开始引导体内混沌金丹缓缓运转,吸收洞府内精纯的天地灵气,修补着与青冥一战留下的细微损伤,并梳理着暴涨的力量。
苏沐晴则安静地守在一旁,为他护法。
凌虚真人看了入定中的林风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他并未离开,而是也在另一个蒲团上坐下,默默守护。
三日时间,一晃而过。
林风缓缓睁开双眼,眸中那混沌星海与冰火交织的异象已然完全内敛,气息变得圆融浑厚,彻底稳固在了金丹中期境界。他感觉此刻的自己,比三日前刚刚突破时,对力量的掌控更加精妙,丹元也愈发凝练。
“感觉如何?”凌虚真人的声音适时响起。
林风起身,对着凌虚真人深深一揖:“多谢真人为我护法,晚辈已无大碍,境界已然稳固。”
“稳固便好。”凌虚真人抚须点头,但眉头却微微蹙起,“不过,老道观你运功之时,虽混沌气息磅礴正大,圆融一体,但在那混沌本源深处,似乎……缠绕着一丝极淡,却根植极深的幽冥死寂之气?”
林风心中一震,面露钦佩:“真人法眼如炬!晚辈也隐约有所察觉,只是难以捕捉其根源。此气似乎与晚辈的道基纠缠极深,莫非……”
凌虚真人神色凝重地点头:“若老道所料不差,此气,恐怕便是那青冥将你视为‘钥匙’的关键所在,亦是他敢于放任你成长,甚至推动你结成混沌金丹的倚仗!此乃‘道基之锁’,亦是‘幽冥之引’!”
林风脸色微变,立刻沉下心神,全力催动混沌金丹,以混沌意念仔细扫描自身道基的每一寸角落。在混沌道胎最核心处,那冰火太极结构的阴阳鱼眼交汇之地,他果然发现了一丝几乎与自身混沌本源融为一体的奇异烙印!
那烙印无形无质,若非凌虚真人点醒以及他此刻全力探查,根本难以察觉。它散发着与青冥同源,却更加隐晦、更加本质的幽冥气息,如同一个深埋的坐标,又像是一把隐藏在钥匙内部的锁芯!
“果然有!”林风脸色沉了下来。他本以为“钥匙”之说只是一种比喻,没想到对方竟真的在他道基最深处留下了如此恶毒的后手!这意味着,只要这烙印存在,无论他变得多强,都有可能在某一个关键时刻,被幽冥道通过这个烙印反制,甚至直接操控!
“此烙印与你的混沌道胎同生共长,已然成为你道基的一部分。强行祛除,轻则道基受损,修为大跌,重则可能直接引动烙印反噬,后果不堪设想。”凌虚真人语气沉重。
洞府内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苏沐晴也俏脸发白,担忧地看着林风。
然而,林风在最初的震惊与愤怒之后,眼神却迅速恢复了冷静与坚定。他沉吟道:“真人,此烙印虽然后患无穷,但既然它依托于我的混沌道胎而存,而混沌之道,包罗万象,可衍万法,亦可化万法……那么,是否有可能,以其为‘养分’,将其彻底炼化、吞噬,转化为我混沌之道的一部分?”
凌虚真人闻言,眼中精光一闪,抚掌赞道:“妙啊!好一个‘化毒为药’!不愧是混沌之道的传承者!此思路确实另辟蹊径,大有可为!”
他站起身来,在洞府内踱步,仔细推演:“寻常功法,面对这等根基之毒,唯有设法封印或缓慢净化,耗时良久且隐患仍在。但混沌之道,乃万物起源,理论上确实具备包容、分解、转化一切异种能量的特性!只是……此举极其凶险,如同火中取栗,稍有不慎,便可能引火烧身,加速烙印的反噬。”
“风险与机遇并存。”林风目光灼灼,非但没有畏惧,反而升起一股强烈的挑战欲,“若能将此烙印炼化,非但能除去心腹大患,或许还能借此更深入地理解幽冥道的‘虚无’本质,甚至……反向追踪到青冥乃至其背后‘起源之门’的蛛丝马迹!”
这个念头一出,连凌虚真人都为之动容。若真能成功,那便真是将敌人的致命毒药,变成了自己的补品与利器!
“不过,此事急不得。”凌虚真人冷静分析,“你需对混沌之道的掌控达到更高层次,至少需将金丹境界彻底稳固,并寻得一个绝对安全的时机,方可尝试。在此之前,老道可传你一篇《纯阳炼魔心经》,此乃我纯阳宗至高心法之一,虽不及混沌之道玄奥,但其纯阳正气,最擅涤荡邪祟、稳固心神。你闲暇时参悟,或可在你尝试炼化那幽冥烙印时,起到护持道心、压制邪气的作用。”
说着,他并指一点,一道蕴含着纯阳道韵的金色流光没入林风眉心。顿时,一篇玄奥复杂的经文出现在林风识海,字字珠玑,散发着至阳至刚、浩然磅礴的气息。
林风心神沉浸其中,只觉这《纯阳炼魔心经》与他的混沌之道虽路数不同,一者至阳至刚,一者包容万象,但在“涤荡邪魔,守护本真”的意旨上却有异曲同工之妙,对他大有启发。
“多谢真人传法!”林风再次郑重道谢。这篇心法,无疑是雪中送炭。
“不必多礼。”凌虚真人摆摆手,神色缓和下来,“你既得混沌传承,又身系对抗幽冥道之重任,我等自当倾力相助。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林风思索片刻,道:“晚辈打算先在贵宗盘桓数日,一方面精深参悟《纯阳炼魔心经》,另一方面,也想向真人请教金丹之后的修行之路,尤其是关于混沌之道的后续。待准备充分后,或需外出游历,寻找能助我炼化那幽冥烙印的机缘,同时,也要主动追查幽冥道的踪迹。”
被动等待,从来不是他的风格。既然知道了隐患所在,便要主动去解决。既然幽冥道视他为钥匙,那他就要反过来,利用这把“钥匙”,去撬开幽冥道的大门!
凌虚真人赞许地点头:“不骄不躁,谋定后动,甚好。关于混沌之道的记载,宗门典籍中或有只言片语,老道可带你前往藏经阁一观。至于外出游历……”他略一沉吟,“届时或可让沐晴丫头与你同行,她修为不俗,且心思细腻,或可助你一臂之力。我纯阳宗在外亦有不少据点,可为你提供便利。”
苏沐晴闻言,美眸一亮,期待地看向林风。
林风看向苏沐晴,见她眼中关切与坚定,心中一暖,点头道:“有沐晴相助,自是再好不过。”
定下后续行止,林风心中稍安。他抬头望向洞府之外,目光仿佛穿透山岩,看到了那广袤无垠的天地。
道基隐患如悬顶之剑,却也更激发了他的斗志。前路虽险,吾往矣。
纯阳宗的这段宁静时光,将是他磨砺自身,积蓄力量,为接下来更加波澜壮阔的征程做准备的关键阶段。
而遥远的幽冥深处,那枚深埋于混沌道基中的烙印,也仿佛感受到了宿主那不屈的意志与逐渐强大的力量,微微闪烁了一下,复又归于沉寂,如同潜伏的毒蛇,等待着下一次苏醒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