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民抱着梅姐往前走,她咬着他耳朵说:“嬢嬢今儿黑老不回来……”
夜色已沉进所有的角落里,在酝酿梦的景致。寂静跟随着空气里的尘埃,无声地飞舞。只有那跺在墙缝里的蟋蟀,不甘寂寞,轻轻叫一声,又赶紧退回到墙缝深处。
她如夜深人静时,偷偷跑出来的精灵,恬不知耻,毫不羞涩地一件一件脱掉衣服。好像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儿,根本没必要不好意思。
夜色赶紧为她裹上一层朦胧,为的是让她显得神秘。这显然违背了她的意愿。
她小声说:“把我抱进去。”
那缸确实有点高。她跨进去有点费力。他轻轻把她抱进去,她往水里一蹲,缸里水一下就溢上来,正好到她脖子处。
晒了一天水,那水温好舒服,似乎要把她身体都浸透了,她要融化在水里。这水是在土地深处静待了无数年的时光的眼泪,它干净的如水晶一般,有着神奇的魔力。它能让情意变真,让爱欲如梦。
她伸出一只手,拉拉他腹部的衣服,示意他弯下腰。他这才看见,她微微撅着嘴,那是要亲吻的意思。
两人就那样猪拱食一般亲的吱吱响,差点把水吸进肚里。
她悄咪声地说:“给我洗澡……”让他给她搓洗身子。
有什么不能被时光的露珠洗去?
他心里直打鼓:眼看着要从敲锅锤儿变成敲缸锤儿了。
而她想的是:要是万一不得不去医院,让医生看看跟着她的小伙子,那些医生就会闭嘴吧,不会再像审贼似的问东问西。
毕竟,那个造反派出身的主任,是不会管她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的。
他早就言明:你可自己把握着,别弄出麻烦事儿,这可都是你自愿的。
她当然是自愿的。她不但自己送上门,还有个人护送着她送上门。她怎么可能反悔呢。怎么可能言而无信。
可姓魏的还觉得口说无凭,应该行动为证。他压着声嘿嘿笑着提出了一个要求。
他说只有这样才能说明她是真的自愿,是和他有感情的。
他说:你想想,要不是自愿,你不咬吗?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还有那样的路数,她甚至觉得那是一种侮辱。
他却粗鲁地说:你就是个雏儿,以后你得住甜头,就知道啥滋味……
她还是有点抗拒,难以实施。不由脱口说:那你为何不先给我……
他嘿嘿笑道:妈的,你给老子讲条件……正好老子高兴,就给你来一次……
那时候,她才确信:人真是从猴子变过来的;每个人的骨子里还深深藏着原始的兽性;而这兽性,还真能带来野蛮的快乐。
眼下,当这一缸水洗去了她的幼稚和羞涩,她悄悄悟出:孤寂的灵魂是需要慰藉的,要不然人生毫无意义。
她当然知道她在这个小伙子心里的份量。几次的夜路走下来。她已经走进了他的梦里,在那里霸占了一个无法动摇的地方。
事实上,有几次,在那条夜色流淌的路上,她都能感觉出:他要一把搂住她了。她都开始想象在有着露水的草丛上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显然,是他心底的自卑阻拦了他。他害怕城乡间的差距,认为那是无法逾越的鸿沟。
她有点悲哀:她都这么卑贱了,还有人觉得她高他一等。
那她为何不开心呢?为何不装出一点骄傲呢!
她小声问他:“爱我不爱?”
“爱……”他喘着粗气,好像要死了。
“爱到啥样?”她心里快乐得都要笑出声了。那一定是摇响银铃一般的笑声。会穿过夜色,在小庄的夜空里回旋振荡。
他压着声说:“把你顶在头上。”
她赶紧捂住嘴,要不然那笑声真的飞出去了。
她笑眯眯地看着他,说:“把我抱出去,我给你洗……”
她想主动一次,以免得自己总是觉得:那一切都是无奈之举,并不是自己真想要的,即便她事实上很是享受。
她心说:我得让他知道,不管是欲浓之时,还是情深之后,所有的言行,都在夜色的遮掩下回归原始,不在今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