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瘴沼泽,如同一个巨大的、缓慢呼吸的活物。浓稠的淡紫色雾气常年不散,遮蔽天日,空气中弥漫着甜腻与腐烂交织的怪异气味,吸入肺中,带来阵阵眩晕与灵力滞涩感。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色淤泥,不时有巨大的气泡从深处冒出,啪地破裂,释放出更加浓郁的毒瘴。
林渊此刻的状态糟糕到了极点。
左肩箭伤深可见骨,残留的筑基罡气如同附骨之疽,不断侵蚀着他的生机;右腿胫骨骨裂,每动一下都传来钻心的疼痛;强行引动混乱意蕴带来的神魂反噬尚未平复,脑海中如同有无数根针在持续穿刺;加之法力近乎枯竭,伤势与毒素在不断恶化。
他几乎是凭借着一股不屈的意志在支撑。
潜入沼泽后,他不敢停留,强忍着剧痛,利用淤泥与紫瘴的掩护,向着沼泽深处艰难移动。他必须尽快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疗伤,否则不等那筑基弓手找到他,他自己就会因伤势过重或毒气攻心而亡。
“窥道灵瞳”在如此恶劣的环境和自身状态下,效果大打折扣,视野范围被压缩到身体周围数丈。他只能勉强分辨出能量流动相对稳定、下方淤泥结构相对坚实的路径,避开那些隐藏着致命陷阱的流沙区和毒气喷涌点。
沼泽中并非死寂。色彩斑斓、形态扭曲的毒虫在淤泥表面爬行;散发着磷光的怪异菌类在枯木上生长;偶尔有体型庞大、披着厚重泥铠的鳄类妖兽从泥潭中露出冰冷的瞳孔,窥视着这不速之客。
林渊气息收敛到极致,《不灭星体》的星辉之力在体内艰难流转,驱散着侵入的瘴毒,修复着受损的经脉。胸口那简化版“聚灵编码”早已在之前的逃亡中崩溃,他现在只能依靠自身微弱的炼化能力,缓慢汲取着沼泽中稀薄且充满杂质的灵气。
一个时辰后,就在他感觉意识即将被剧痛和疲惫淹没时,前方出现了一片由无数巨大、腐朽的黑色枯木交错形成的区域。这些枯木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大部分淹没在淤泥中,露出水面的部分也布满了孔洞和黏滑的苔藓。
但在“窥道灵瞳”的模糊视野中,林渊察觉到其中一截特别粗大的中空枯木内部,能量结构相对稳定,紫瘴浓度也稍低一些。
就是那里了!
他用尽最后力气,悄无声息地滑入水中,潜游到那截枯木旁,小心翼翼地从中部一个较大的裂缝钻了进去。
枯木内部空间不大,仅能容他蜷缩身体,但总算有了一个暂时隔绝外界毒瘴与窥探的容身之所。内部干燥了一些,弥漫着木头腐朽的气息。
林渊背靠着潮湿的木壁,大口喘息着,冷汗混合着血水和泥污不断滴落。他不敢怠慢,立刻从储物袋中取出疗伤丹药和解毒丹,一股脑地服下,然后全力运转功法,引导药力修复伤势,逼出毒素。
时间在痛苦与煎熬中缓慢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当林渊再次睁开眼时,外面的天色似乎依旧昏暗(沼泽中本就难辨日夜)。他体内的伤势得到了初步控制,左肩的箭伤不再流血,但残留的罡气依旧顽固;腿骨在丹药作用下开始愈合,但行动依旧不便;神魂的刺痛感减弱了一些,但那股混乱的暴戾冲动仍时不时试图影响他的心智。
状态依旧糟糕,但至少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
他稍微放松下来,开始检查自身。法力恢复了一成左右,神识依旧疲惫。他尝试构建最基础的“聚灵编码”,却感到神魂一阵刺痛,难以集中精神。
“神识损耗太严重了,短期内恐怕无法再动用神念编码。”林渊叹了口气。这等于废了他一张重要的底牌。
他又内视识海,那米粒大小的混乱意志珠子,被“混沌光点”的光芒牢牢束缚着,但依旧在微微震颤,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这东西……是个大麻烦。”林渊眉头紧锁。强行引动它的力量,虽然救了自己一命,但也让这污染与自己的联系更深了。必须尽快找到方法,要么彻底净化它,要么……想办法安全地利用它。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恢复实力,离开这片沼泽。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神识,感知外界。紫瘴依旧浓郁,周围一片死寂,那筑基弓手的气息并未出现,看来暂时没有追来。
“他应该不敢深入沼泽太久。”林渊推测。筑基修士虽然强大,但在这等险地,神识受限,法力消耗也大,长时间停留同样危险。
他稍微安心,开始思考对策。
“直接出去风险太大,那弓手可能还在外围守株待兔。我需要在这里将伤势恢复大半,至少拥有一定的自保之力再想办法离开。”
“食物和饮水是个问题……”他检查了一下储物袋,丹药还算充足,但普通的食物和清水已经不多。在这毒瘴遍布的沼泽,寻找安全的食物和水源极为困难。
“或许……可以尝试猎杀一些低阶的沼泽生物?”他将目光投向枯木外那浑浊的泥水。
接下来的几天,林渊便在这截枯木中艰难地恢复着。
他利用有限的丹药和自身炼化,缓慢恢复法力与伤势。渴了,就小心翼翼地收集枯木内部凝结的、相对干净些的露水;饿了,则凭借“窥道灵瞳”和对能量波动的敏感,猎杀一些靠近枯木的、毒性相对较弱的小型鱼类或甲壳生物,用微弱的火系法术烤熟后勉强果腹。
过程极其艰苦。伤势的恢复速度很慢,食物和饮水的短缺让他身体日渐虚弱。更麻烦的是,那混乱意志的影响如同梦魇,在他打坐调息时,不时会幻化出各种扭曲恐怖的幻象,冲击他的心神,让他几次差点走火入魔。
全靠着他坚韧无比的意志力和“混沌光点”的守护,才一次次险险稳住心神。
在进入沼泽的第五天,他的法力恢复到了三成左右,腿骨愈合了大半,已能勉强行走。左肩的箭伤依旧麻烦,那股筑基罡气极其顽固,以他现在的力量难以驱除。
就在他考虑是否要冒险离开枯木,寻找更多资源时,一阵不同寻常的震动,从沼泽深处传来!
“咚……咚……”
如同沉闷的心跳,伴随着一股隐晦却强大的生命波动,由远及近!
林渊心中一凛,立刻收敛所有气息,透过枯木的缝隙,紧张地望向震动传来的方向。
只见远处的紫瘴剧烈翻涌,淤泥如同沸腾般鼓起!紧接着,一个庞大无比的黑影,缓缓从沼泽深处浮现!
那是一条巨蟒!通体覆盖着暗紫色的、如同岩石般粗糙的鳞片,身躯粗壮得需要数人合抱,长度更是难以估量,仅仅露出沼泽的部分就有十数丈长!它的头颅呈三角形,顶端生长着一颗拳头大小、不断闪烁着幽紫色光芒的肉瘤,一双竖瞳冰冷无情,散发着堪比筑基中期、甚至更强的恐怖妖气!
“紫瘴岩蟒!”林渊倒吸一口凉气,认出了这种沼泽霸主级别的妖兽。成年的紫瘴岩蟒实力堪比筑基中期修士,皮糙肉厚,毒性猛烈,更能操控部分沼泽瘴气,极难对付!
这头紫瘴岩蟒似乎是被什么吸引,或者是正在进行某种活动,它那庞大的身躯在沼泽中缓缓游弋,所过之处,淤泥翻腾,紫瘴退避。它那冰冷的竖瞳,偶尔扫过林渊藏身的这片枯木区域,让林渊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幸运的是,这头庞然大物的注意力似乎并不在此。它游弋了一圈,最终朝着另一个方向,缓缓沉入了沼泽深处,那沉闷的“心跳”声也渐渐远去。
林渊长长松了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若是被这畜生发现,他绝无生还可能。
“此地不能再待了。”林渊下定决心。紫瘴岩蟒的出现,意味着这片区域是它的领地或者活动范围,太过危险。
他必须尽快离开!
趁着紫瘴岩蟒离开,他小心翼翼地钻出枯木,辨认了一下方向(根据宗门地图的大致印象),朝着与那巨蟒离去相反、且推测是沼泽边缘的方向,开始艰难地跋涉。
伤势未愈,法力未复,前路未知。
但他的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求生之路,唯有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