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死寂得可怕,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只有那堆文件袋燃烧后的黑色灰烬,还在床头柜上散发着微弱的余温,以及一丝令人作呕的焦糊味。
**西南!**
那两个由暗红色火星在灰烬上灼烧出来的焦黑大字,狰狞地烙印在所有人的视网膜上。字迹歪斜扭曲,如同垂死野兽的爪痕,透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恶意和不祥。
李响死死盯着那两个字,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扯得脑仁针扎似的疼。古玉紧贴着皮肤,传来的不再是温润的滋养,而是一种警惕的、如同预警般持续的微热。玉身上那些新增的、蛛网般的细密裂纹,仿佛也在无声地诉说着代价。
西南…城西荒寺!
老墨留下的符号纸自燃后,灰烬指向的方向!
苏雅的警告(玩火自焚)、荆棘议会留下的烙印(荆棘独眼)、还有这灰烬灼烧的指引…所有线索,如同冰冷的锁链,最终都牢牢地套在了城西那座被遗忘的荒寺上!
“李总…这…” 陈默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脸色白得像纸。眼前发生的一切,彻底颠覆了他这个技术宅的认知极限。能量波动、符印、钥孔、信息冲击、自燃的兽皮、灰烬写字…这已经不是科学能解释的范畴了!他看向李响的眼神,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近乎依赖的茫然。
方晴的反应更加奇怪。她站在床边,身体绷得笔直,双手紧紧攥着,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她的目光死死盯着柜子上那堆灰烬,以及灰烬上那两个焦黑的“西南”,眼神深处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惊骇,有恐惧,但更深处,似乎还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挣扎和痛苦?她的嘴唇抿成了一条苍白的直线,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备车。” 李响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带着一种斩断所有犹豫的决绝。他掀开被子,强忍着身体各处传来的酸痛和脑袋里的眩晕,挣扎着要下床。动作牵扯到左耳鬓角的伤口,纱布下立刻又渗出了点点殷红。
“李总!您现在的状态…” 陈默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想扶,却被李响挥手挡开。
“我说,备车!去城西!现在!” 李响的眼神如同出鞘的利刃,冰冷而锐利,不容置疑。老墨可能在那里!那是他觉醒路上唯一给予模糊指引的人!还有那个议会…无论前面是龙潭虎穴,他都必须闯一闯!苏雅的警告?那更像是催命符!他李响,从来不是被吓大的!
“是…是!” 陈默被李响眼神中的狠厉慑住,不敢再劝,慌忙掏出手机安排车辆和安保。
方晴站在一旁,看着李响强撑着站起,那虚浮的脚步和苍白的脸色,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她默默地拿起李响搭在椅背上的外套,递了过去,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
…
城西郊外。
暮色沉沉,最后一抹残阳的余晖挣扎着沉入地平线,给荒凉的大地涂抹上一层阴郁的暗红。车子驶离主干道,拐上一条几乎被荒草掩埋的土路。路面坑洼不平,车子剧烈颠簸,每一次震动都让李响本就脆弱的神经绷得更紧。他靠在椅背上,闭着眼,但眉峰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按着胸口古玉的位置,感受着它持续的微热和裂纹带来的隐痛。
空气中弥漫着荒草、泥土和一种…淡淡的、陈年腐朽的气息。越往里走,人烟越少,四周只剩下风吹过荒草的呜咽和不知名虫豸的鸣叫,更添几分荒凉死寂。
“李总,到了。” 司机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将车停在一片几乎被半人高荒草完全包围的开阔地边缘。
推开车门,一股带着凉意的、混杂着泥土腥气和朽木味道的空气扑面而来。李响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眩晕感,抬眼望去。
一座破败的寺庙,孤零零地矗立在荒草丛生的野地中央。
庙很小,只有一座主殿,两间偏房,围墙早已坍塌大半,只剩下几段残垣断壁,在暮色中如同巨兽的枯骨。主殿的屋顶塌陷了大半,露出漆黑的椽子,像被撕裂的伤口。仅存的飞檐上,几只黑黢黢的乌鸦被惊动,“呱呱”叫着扑棱棱飞起,融入灰暗的天空,留下不祥的余音。
整个寺庙笼罩在一种难以言喻的死寂和破败之中,散发着一种被时光和世界彻底遗弃的苍凉感。
“就是这里了…灰烬最后指向的位置…” 陈默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改进过的小型能量探测仪(烧毁后紧急修复的备用机),屏幕上的读数正在轻微跳动,显示此地的能量背景异常活跃且…混乱。
李响没说话,他集中精神,将感知力缓缓探出。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场”的波动,如同风中残烛般,从破庙主殿的深处隐隐传来!那波动…带着一种近乎枯竭的“平静”,一种李响曾在垃圾场老墨身上感受过的、独特的“平静感”!只是此刻,这“平静”如同破碎的镜子,充满了裂痕和即将消散的虚弱!
是老墨!他果然在这里!而且…状态极差!
李响的心猛地一紧,顾不上身体的虚弱和保镖的劝阻,拨开茂密的荒草,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破庙主殿的断壁残垣快步走去。陈默和几个保镖连忙跟上,警惕地环顾四周。
穿过坍塌的院墙豁口,踏入主殿的范围。脚下的石板碎裂不堪,缝隙里长满了顽强的杂草。殿内光线极其昏暗,只有从屋顶巨大的破洞和残破的窗棂透进来的些微天光。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味、朽木味,还有一种…淡淡的、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李响的目光如同探照灯,在昏暗中急速扫视。
殿内空空荡荡,原本供奉的佛像早已不知所踪,只剩下一个光秃秃、布满蛛网和鸟粪的石质莲座。四周的壁画也剥落殆尽,露出下面斑驳的泥坯。角落里堆着一些破烂的瓦罐和朽烂的木料。
那股熟悉的、带着破碎“平静”感的微弱波动,来自莲座后方,一个更加阴暗的角落。
李响绕过莲座,脚步猛地顿住!
在布满灰尘和碎石的地面上,赫然残留着几处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血迹呈溅射状和拖拽状,一直延伸到角落一堆坍塌的砖石后面!
而在那堆砖石旁边,散落着几样东西!
半块沾满了泥土、早已干硬发黑的脏馒头!
一个被踩扁了的、锈迹斑斑的旧军用水壶!
还有…一块被撕扯下来的、深灰色、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角!
是老墨的东西!李响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水壶,那破旧的衣服!
“老墨!” 李响的心沉到了谷底,他几步冲到那堆砖石旁,不顾肮脏,用力搬开几块沉重的断砖!
砖石后面,是一个仅能容一人蜷缩的狭小空间,像是被刻意清理出来的藏身之所。
然而,里面空空如也!
只有地面上,残留着更多的、已经变成深褐色的干涸血迹!血迹旁边,似乎有人用某种尖锐的石块,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刻下了一个极其潦草、却透着无尽愤怒和痛苦的符号!
那符号线条扭曲、狂乱,充满了挣扎的痕迹,但李响依旧一眼认出——正是老墨兽皮纸上那种符印的风格!只是这个符号的中央部分,像是被某种巨大的力量强行抹去、破坏,留下了一个狰狞的、如同爪痕般的空白!
而在那被破坏的符号边缘,用几乎力竭的笔触,深深地刻着一个字:
**“走!”**
血迹…打斗的痕迹…被破坏的符印…还有这个用尽最后力气刻下的、充满了警告和绝望的“走”字!
老墨…遭遇了什么?!他…还活着吗?!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冻结了李响的四肢百骸!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般扫向破庙深处更黑暗的角落!就在他抬头的瞬间!
呼——!
一股冰冷刺骨、带着浓烈血腥和腐朽气息的阴风,毫无征兆地从主殿最深处、那塌陷的佛像基座后面猛地卷出!
风中,似乎夹杂着无数细碎、模糊、充满无尽怨毒的嘶吼和低语!如同打开了地狱之门!
同时!
嗡——!
陈默手中的能量探测仪屏幕,瞬间爆发出刺目的红光!尖锐的警报声凄厉地响起!指针疯狂地指向了最高危险阈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