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琳“银辉圣女”的名声,如同在死水般的堡垒下层区域投入了一颗石子,激起的涟漪远比单鹏预想的要快,要广。短短一天时间,不仅仅是他们所在的这片贫民区,连堡垒中上层一些消息灵通的人士,都听说了那个新回来的、身怀治愈异能的女孩。
这名声带来了一些隐性的好处。原本对他们这几个“落魄归来者”不屑一顾、甚至可能来找麻烦的一些底层小混混和投机者,态度明显收敛了许多,看向他们小屋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敬畏和忌惮,不敢轻易靠近。一些受过银辉抚慰、心怀感激的普通居民,甚至会偷偷在他们门口放上一点点自己省下来的干净水源或是一小把可食用的野菜根茎,虽然微不足道,却带着一丝乱世中难得的人情温暖。
然而,这名声更像是一把双刃剑,将单琳,乃至他们整个小队,都推到了风口浪尖。
高宏那边似乎暂时没有了进一步的动静,但这种沉默反而更让人不安,仿佛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单鹏知道,对方绝不会善罢甘休,只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或者,在酝酿着更狠辣的手段。
这个时机,很快就到来了。
第三天清晨,一阵急促而响亮的钟声,突然打破了堡垒压抑的宁静。这钟声并非敌袭警报,而是召集全体居民前往中央广场的信号。
“怎么回事?”雷猛挣扎着想要起身,被沈小芸按住。
单鹏走到门边,侧耳倾听。外面的巷道里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人们惊疑不定的议论声。
“出去看看。”单鹏当机立断。他需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让沈小芸和单琳留在屋里,自己则和勉强能走动的雷猛,混在涌向广场的人流中,朝着堡垒中心走去。
中央广场,原本是石森首领时常召集众人、宣布事宜、鼓舞士气的地方。此刻,广场上已经黑压压地聚集了不下千人,大多面黄肌瘦,眼神惶恐。广场前方那个简陋的水泥台子上,此刻站着的却不是人们熟悉的身影。
以赵枭为首,七八个身着精良装备、神情倨傲的觉醒者核心成员,如同众星拱月般站在台上。赵枭本人,穿着一身崭新的、似乎特意改制过的作战服,腰间挎着造型夸张的弯刀,眼神锐利而冰冷,扫视着台下如同羔羊般的人群。他身边,还站着几个面容陌生、气息彪悍的人物,显然是他拉拢的外部力量。
高宏并没有亲自现身,但谁都明白,赵枭就是他此刻的代言人。
单鹏和雷猛挤在人群边缘,借着前面人的遮挡,冷冷地注视着台上。
“磐石堡的兄弟姐妹们!”赵枭开口了,声音通过一个简陋的扩音器传出,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威严和煽动性,“今天把大家召集到这里,是要宣布一个重要的决定!一个关乎堡垒未来,关乎我们每一个人生死存亡的决定!”
台下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我们都知道,磐石堡,曾经在石森首领的带领下,有过一段相对安稳的日子。”赵枭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尖锐而充满指责,“但是!也正是因为他那套虚伪的‘公平’、‘互助’的软弱政策,让我们堡垒故步自封,资源分散,强者得不到应有的尊重和待遇,弱者却心安理得地消耗着宝贵的生存资源!”
他手臂猛地一挥,指向台下那些面有菜色的普通人:“看看他们!再看看我们身边那些因为资源不足而得不到有效治疗死去的兄弟!看看我们因为所谓的‘公平’,一次次错失的发展壮大的机会!石森的那一套,已经过时了!它让我们变得虚弱,让我们在末世里像绵羊一样等着被宰割!”
台下开始出现骚动,一些觉醒者脸上露出赞同和狂热的神色,而更多的普通人则脸色惨白,眼中充满了恐惧。
“现在,石森昏迷不醒,堡垒群龙无首!”赵枭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力量感和蛊惑性,“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末世,是强者的舞台!只有力量,才是唯一的真理!只有集中资源,培养最强的战士,建立最严格的秩序,我们才能活下去,才能壮大,才能夺回我们失去的一切!”
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声音如同炸雷般响彻广场:
“因此,我,赵枭,在此宣布!即日起,我们‘新秩序盟’正式成立!我们将摒弃一切软弱无用的旧规条,奉行强者为尊,适者生存的铁律!愿意追随我们,愿意变强,愿意在这末世真正活下去的兄弟,欢迎加入我们!我们将提供最好的食物,最精良的装备,最强大的进化途径!”
他顿了顿,阴冷的目光如同毒蛇般扫过人群,最终,精准地定格在了单鹏和雷猛隐藏的方向,或者说,是他们身后那片区域——那是单琳所在的方向。
“而对于那些……不愿进取,固守腐朽观念,甚至身怀异宝却不愿为堡垒强大做出贡献的人……”赵枭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和冰冷,“堡垒不需要这样的不确定因素和伪善的仁慈!他们的存在,只会拖累我们所有人!”
“新秩序盟”的成员在台上振臂高呼,台下一部分被煽动起来的觉醒者也跟着呐喊,声音狂野而充满破坏欲。而更多的普通人,则在这赤裸裸的宣言面前瑟瑟发抖,仿佛看到了末日降临。
分裂,在这一刻,被公然撕开,血淋淋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赵枭最后那意有所指的话语,如同冰冷的匕首,悬在了单鹏的头顶。他知道,这番话,不仅仅是说给那些还在犹豫的人听的,更是说给他听的。
风暴,终于彻底掀开了伪装,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磐石堡,从这一刻起,一分为二。而他们,则站在了风暴的最中心。
单鹏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看着台上意气风发的赵枭,看着台下惶恐无助的人群,又仿佛透过层层阻碍,看到了那间小屋里,对此一无所知、依旧纯净的妹妹。
战争,已经开始了。尽管,第一枪尚未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