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路途,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钱金来的背叛像一层无形的阴霾,笼罩在剩下的四个人心头。虽然少了一个心思难测的同伴,似乎队伍更“纯粹”了,但那种被人在背后捅刀子的寒意,以及失去可能重要物品的焦虑,却比之前更加沉重。
单鹏的话变得更少,眼神却更加锐利,像一头受伤后更加警惕的头狼,时刻扫视着周围的环境,不放过任何一丝风吹草动。他背着单琳,步伐沉稳,但紧绷的背脊透露出他内心的不平静。那张写着“小心磐石”和神秘坐标的字条,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胸口。
单琳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低气压,她安静地趴在哥哥背上,不再像刚苏醒时那样好奇地尝试自己的能力,只是偶尔会伸出手,轻轻拂过路边一些萎靡的植物。被她指尖银辉触及的草木,会微微挺立起来,焕发出一瞬间的生机,但很快又恢复原状。她在用这种方式,无声地安抚着哥哥,也安抚着自己。
雷猛咬着牙,拖着伤腿,一声不吭地跟着。每走一步,额角都渗出细密的冷汗,但他硬是没哼一声。钱金来的行为,在他这种直来直去的汉子看来,是彻头彻尾的耻辱和背叛,比身上的伤更让他难受。他时不时会狠狠啐一口唾沫,眼神凶狠,仿佛钱金来就躲在旁边的树林里。
沈小芸则忧心忡忡,她一边要照顾雷猛的伤势,留意单琳的状态,一边还要担心前路的未知。她几次欲言又止,想和单鹏讨论一下那张字条和坐标的含义,但看到单鹏那冷硬的侧脸,又把话咽了回去。她知道,现在不是时候。生存和抵达目的地,才是第一位的。
他们沿着森林边缘跋涉,避开可能存在的危险区域。幸运的是,或许是真的临近了人类活动的范围,也或许是单琳身上持续散发的、微弱的银辉起了作用,一路上除了几只不开眼的小型变异兽被单鹏迅速解决外,并没有遇到太大的麻烦。
食物和饮水开始告急。钱金来带走了他那一份,也让本就不富裕的物资储备雪上加霜。单琳尝试着催生了一些可食用的野果,但消耗的精神力让她脸色发白,单鹏立刻制止了她。他们只能尽量节省,靠着之前收集的一点水和苦涩但能充饥的植物根茎维持。
希望,如同风中残烛,摇曳不定。
直到第三天下午,当单鹏拨开一丛格外茂密、带着尖刺的灌木,手脚并用地爬上一处陡峭的山坡时,他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身后,搀扶着雷猛的沈小芸和紧跟着的单琳,也都停了下来,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远处,在一片相对开阔的、依山而建的谷地中,一座熟悉的、由巨石、混凝土和粗大金属构件垒砌而成的堡垒轮廓,赫然出现在视野的尽头!
磐石堡!
他们终于……回来了!
那一刻,难以言喻的激动和一种近乎虚脱的疲惫感同时涌上心头。雷猛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像是哽咽又像是松了口气的嗬嗬声。沈小芸眼圈瞬间就红了,紧紧抓住了雷猛的胳膊。连单琳也直起了身子,小手攥紧了单鹏的肩膀,眼中闪烁着回到“家”的欣喜。
然而,这股激动只持续了短短几秒,就被一种迅速弥漫开来的不安所取代。
不对劲。
单鹏眯起眼睛,远眺着那座象征着秩序与安全的堡垒。他离开的时间不算太长,但磐石堡……似乎变了。
堡垒上空,不再是往日相对平和的炊烟,而是好几道粗黑的、笔直向上的浓烟,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持续燃烧。原本堡垒外围那些零零散散、依附生存的小型幸存者营地,此刻望去,竟然少了一大半,剩下的那些,也显得破败不堪,死气沉沉。
更让人心悸的是堡垒本身的防卫。围墙之上,那些了望塔和警戒哨位的数量,明显增加了不止一倍!依稀可以看到上面人影绰绰,全都荷枪实弹,戒备森严。一种无形的、肃杀的气氛,即使隔着这么远,也能隐隐感受到。
这绝不是一个正常运转的幸存者堡垒该有的样子!它更像是一个……绷紧了弦、随时准备迎接战争的前线阵地!
“怎么回事?”雷猛也察觉到了异常,粗声粗气地问道,眉头拧成了疙瘩,“堡里出什么事了?”
沈小芸脸上的欣喜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忧虑:“那些烟……还有哨兵……太多了。这不正常。”
单琳小声说:“哥,堡垒看起来……好紧张。”
单鹏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沉向冰冷的深渊。钱金来那张字条上的四个字——“小心磐石”,如同魔咒般在他脑海中回荡起来。
难道……他真的说中了?磐石堡内部,真的发生了什么剧变?
是强大的外敌来袭?还是……内部出现了问题?石森首领呢?秦武呢?
无数个疑问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理智。回到“家”的喜悦,被眼前这反常的景象和潜藏的巨大不确定性冲击得七零八落。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分析。无论如何,他们必须回去。外面危机四伏,堡垒是他们目前唯一的、也是必须选择的落脚点。至少,那里有围墙,有武器,有相对完善的防御体系。
“都打起精神,提高警惕。”单鹏的声音低沉而严肃,打破了沉默,“堡里情况不对。进去之后,看我眼色行事,没有我的允许,不要乱说话,尤其是关于研究所和钱金来的事。”
雷猛和沈小芸凝重地点了点头。单琳也乖巧地“嗯”了一声。
希望近在咫尺,却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充满危险的迷雾。他们怀着重归的期盼,更带着满腹的疑云和警惕,朝着那座熟悉而又陌生的磐石堡,迈动了沉重的脚步。
然而,就在他们刚刚走下山坡,踏上通往堡垒主路的一片相对平坦的荒地时,侧前方的树林里,突然传来一阵密集而迅捷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队大约十人、全副武装、穿着统一磐石堡制式服装,但神情冷峻、眼神锐利得不像普通巡逻队的士兵,如同鬼魅般迅速散开,呈一个半弧形,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为首一人,身材高瘦,面容冷硬,眼神如同鹰隼般扫过单鹏四人,最后定格在单鹏脸上。他的目光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倨傲。
单鹏瞳孔微缩。这个人,他认识,是堡垒防卫队的一个小队长,但他记得,这人以前是跟在……高宏身边的!
不是石森首领的亲信!
那为首的小队长上下打量着狼狈不堪的四人,嘴角扯起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声音像是金属摩擦:
“哟,这不是单鹏吗?你们几个……竟然活着从那个鬼地方回来了?”
他的语气,听不出半点欢迎的意思,反而充满了探究和怀疑。空气中的气氛,瞬间凝重得能拧出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