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石堡垒深处，一片原本用于重型装备维护的宽敞区域被清理了出来，经过紧急改造，成了所谓的“本能训练场”。空气里还隐约残留着机油和金属冷却液的味道，与新刷的灰色防腐漆气味混合在一起，有些刺鼻。高功率的探照灯将整个场地照得亮如白昼，丝毫毕现，冰冷的金属墙壁反射着硬邦邦的光。
场地中央，十几个精挑细选出的觉醒者战士站得笔直，他们穿着统一的作训服，个个气息彪悍，眼神锐利，都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好手。但此刻，他们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好奇，目光时不时瞟向站在前面的那个年轻人——单鹏。
单鹏站在他们面前，脸色依旧有些苍白，比起这些龙精虎猛的战士，他显得甚至有些单薄。他微微抿着唇，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集中精神依旧会带来针扎般的头痛和眩晕，视野边缘时不时还会闪过破碎的虚影，这是精神力严重透支后还未彻底恢复的后遗症。
雷猛像一尊铁塔般站在单鹏侧后方，抱着双臂，岩石般的脸庞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双眼睛却如同护犊的雄狮，警惕地扫视着全场，无形中给了单鹏一种支撑。另一边，伤势初愈的秦武也站在那里，脸色还有些苍白，但腰杆挺得笔直，眼神沉静，默默履行着副手的职责。沈小芸则在场地边缘临时设置的医疗点待命，身边放着各种急救药品和能量补充剂，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石森站在二层观察廊上，隔着厚重的防弹玻璃，沉默地俯视着下方。他的投资，他的期望，都压在了这场前所未有的试验上。
“放松。”单鹏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不适感，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战士耳中，“别抵抗，试着感受你们体内最核心的那种冲动，那种……遇到危险时最先冒出来的念头。”
战士们面面相觑，有些茫然。本能？这东西虚无缥缈，怎么感受？
单鹏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双眼睛似乎变得有些不同，更深邃，更专注，仿佛能穿透皮囊，看到内里燃烧的火焰。他缓缓踱步，目光从一个战士身上扫过。
“你，”他指向一个身材高壮、肌肉虬结的力量型觉醒者。那战士下意识地挺起胸膛。单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眉头微蹙，似乎在分辨着什么。片刻，他开口：“你的核心是‘狂暴’，追求极致的破坏力。但你在刻意压制它，怕失控？试着在下次发力时，不要压制，引导它集中到你的拳头上，哪怕只有一瞬间。”
那战士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拳头。他确实一直害怕自己力量暴走伤及同伴，从来都是收着打。
单鹏已经走向下一个人，一个身形瘦削、眼神锐利的敏捷系战士。“你的本能是‘狩猎’，精准，一击毙命。但你太追求完美时机，反而会错失良机。相信你的直觉，让你的身体比脑子更快反应。”
他又看向另一个看起来有些紧张的年轻战士：“你的是‘守护’，但你把它用成了束缚自己的枷锁。守护不是硬扛，是更灵活地格挡、招架，甚至利用敌人的力量。试着把那股劲散开，别绷得太紧。”
被他点到的战士，脸上都露出或惊讶或思索的神情。单鹏说的，隐隐约约都戳中了他们战斗中最真切却又难以言明的感受！
单鹏的脚步微微踉跄了一下，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一次性“看”这么多人，即使只是最粗浅的感知，负担也极大。他强行忍住，走到场边拿起一瓶水，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水液划过喉咙，稍微压下了那阵恶心感。
“现在，两人一组，对抗练习。”单鹏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别用杀招，感受你们的力量。试着按照我刚才说的，去调整，去引导你们那股最根本的劲儿。”
战士们互相看了看，很快捉对厮杀起来。起初还有些别扭和迟疑，但很快，场中便响起了拳脚碰撞的闷响和急促的呼吸声。
那个力量型战士在一次对撞中，猛地想起单鹏的话，一咬牙，不再刻意收敛，将那股一直压抑着的、想要砸碎一切的狂暴意念猛地灌注到右拳！
轰！ 他一拳砸在对手交叉格挡的手臂上，对手闷哼一声，竟然被震得连连后退了四五步才稳住身形，手臂一阵发麻，脸上全是震惊！而打出这一拳的战士自己也愣住了，看着自己的拳头，有些不敢相信。这一拳，威力远超平时，而且……并没有失控！
那个敏捷系战士则在一次闪避后，摒弃了脑中计算的完美反击路线，完全凭借一股捕捉破绽的本能，身体如同鬼魅般一扭，手指如刀，瞬间点在了对手的肋下空档！快！准！狠！他自己都惊讶于这近乎条件反射的一击！
场中的对抗节奏明显发生了变化。不再是机械的攻防，开始多了一些难以言喻的、更贴近本能的东西。虽然依旧生涩，甚至偶尔会用力过猛或判断失误，但一种新的可能性正在萌芽。
单鹏强忍着越来越剧烈的头痛，穿梭在对抗的战士之间，时不时出声指点。 “你的‘狂暴’散掉了，集中！” “‘狩猎’的直觉对了，但后续发力软了！” “‘守护’不是硬顶，卸力！引导！”
他的指点往往一针见血，直指核心。战士们从一开始的怀疑，逐渐变得信服，甚至带着一丝狂热。这种被人直接点明自身力量本质并加以引导的感觉，太神奇了！
雷猛和秦武也下场了，他们作为助教，亲自示范，用更精湛的控制力展现着如何将本能与战斗技巧完美结合。雷猛一拳一脚都带着山岳般的沉稳与爆发力，他的“守护”本能体现在为同伴开辟安全空间和绝对防御上；而秦武的枪法则如同毒蛇，精准、狠辣，他的本能更偏向高效的“清除”威胁。
单鹏看着场中逐渐进入状态的战士们，感受着他们身上那些或猩红、或暗金、或幽蓝的本能源能逐渐变得活跃而有序，一种微弱的成就感暂时压过了身体的不适。
他走到一个正在努力尝试调动“守护”力量的战士身后，伸出手指，虚点在他的后心。“别想太多，感受你体内那股想要挡住一切、保护身后之人的冲动……对，就是它，引导它往你的手臂上走，不是僵硬的盾牌，是流动的……”
他的话戛然而止。
就在他的精神力高度集中，试图更精细地引导对方那团温和的金色能量时，一种奇特的剥离感猛地袭来！
刹那间，他眼前的景象猛地一变！不再是训练场，而是一片模糊的、晃动的视野，他能“感觉”到对面战友攻来的拳头带起的风声，能“感觉”到脚下地面的反震，一股强烈的、想要稳稳站住、挡住这次攻击的意念充斥着他的感知！
这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如同触电般猛地缩回！
“呃！”单鹏闷哼一声，猛地后退两步，一把扶住了旁边的器械架才站稳，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额头上冷汗涔涔，大脑如同被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搅动了一下，剧痛难忍。
“单鹏同志！”周围的战士立刻停了下来，紧张地看向他。
雷猛一个箭步跨过来，扶住他胳膊，沉声道：“怎么样？”
单鹏剧烈地喘息着，眼前阵阵发黑，他勉强摆了摆手，声音嘶哑：“没……没事……有点……透支……”
他心有余悸。刚才那是……他短暂地共享了那个战士的感官和本能视角？
这能力……完全不受控制，而且代价巨大。
沈小芸已经提着医疗箱快步跑了过来，一脸焦急。
单鹏靠在器械架上，看着训练场上那些因为他的意外而停下来的、面露关切的战士们，他们身上那些被初步引导激活的本能源能还在微微散发着光芒。
路，还很长。而且，似乎比他想象的更危险，也更……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