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宏那只伸向单琳的手,硬生生僵在了半空,离单琳的胳膊只有寸许距离,却再也无法落下。
就像被一条无形的、冰冷的毒蛇突然盯住了咽喉,一股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他的天灵盖,让他全身的血液都几乎要凝固了。
他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了一下,那副精心伪装的关切和焦急表情如同劣质的墙皮般哗啦啦脱落,只剩下猝不及防的惊愕和一丝难以掩饰的慌乱。他猛地扭过头,循着声音看去——
只见管道那被先前爆炸和冲击波撕裂的巨大缺口处,不知何时,已然静静地矗立着一个身影。
正是石森!
他依旧穿着那身标志性的、略显陈旧却笔挺的作战服,身形算不得特别高大,但往那里一站,却像一座亘古存在的山岳,沉稳、厚重,带着一股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威仪。他脸上似乎带着一丝长途奔袭后的风尘之色,但那双眼睛,锐利如鹰隼,冷静得可怕,此刻正清晰地倒映出高宏那副僵在原地、伸着手、狼狈而又心虚的模样。
在石森的身后,是整整一队全身黑色作战服、装备精良、杀气腾腾的直属卫队成员。他们如同沉默的岩石雕塑,手中的武器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枪口微微下沉,却保持着随时可以抬起射击的姿态,一股无形的、令人心悸的肃杀气息弥漫开来,瞬间掌控了整个废墟战场的节奏。
石森的目光甚至没有在高宏那僵住的手上过多停留,只是极其冷淡地扫了他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高宏感觉像是被剥光了扔在冰天雪地里,所有的心思算计都无所遁形。
随即,石森的目光越过他,快速而精准地扫过整个惨烈的战场:看到焦黑的深坑时,他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看到重伤昏迷的秦武、雷猛、沈小芸时,他眼底闪过一丝沉痛;当他的目光最终落在阴影里昏迷不醒的单鹏和单琳身上时,那沉痛化为了更加深沉的凝重。
“首领!您…您怎么亲自来了?”高宏终于反应过来,触电般缩回手,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试图掩饰自己的失态和那不可告人的目的,声音干涩得发哑,“这里太危险了!刚发生了大爆炸,那怪物…那怪物自爆了,我们…”
“我看到了。”石森打断了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份量,直接压下了高宏所有苍白的解释。他根本不需要听高宏的废话,眼前的景象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不再看高宏,直接对身后的卫队下令,指令清晰、冷硬,不带丝毫感情色彩:“卫队,立刻行动。优先救治重伤员,秦武队长、雷猛、沈小芸医护官,还有单鹏、单琳,全部护送回堡垒最高级别医疗室。启用所有储备急救资源,不惜一切代价,我要他们活着。”
“是!”卫队成员齐声应喝,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他们动作迅捷而专业,立刻分出几人,携带担架和急救包,快速而小心地奔向几位重伤员。
石森的目光这才重新落回高宏身上,那双深邃的眼睛里依旧看不出喜怒,却让高宏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后背瞬间就被冷汗浸透了。
“高部长,”石森的声音平稳依旧,却字字如锤,敲打在高宏的心上,“看来你也受伤不轻,辛苦了。这里后续的清理和搜救工作,我会另派人接手。”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刚才高宏试图触碰单琳的位置,语气加重,带着一种冰冷的、毋庸置疑的警告:
“至于单琳姑娘和她哥哥,以及他们身上可能携带的任何物品,从现在起,列为堡垒最高保护等级。由我直属卫队全权负责其安全。未经我的允许——”
他的声音陡然一沉,如同寒冰碰撞:“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靠近、探视或接触。听懂了吗?”
高宏脸上的假笑彻底维持不住了,肌肉僵硬地抖动着,额角甚至有青筋隐现。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围卫队成员投来的、冰冷而充满审视的目光,如同无数把尖刀抵在他的皮肤上。他知道,石森这是在明目张胆地剥夺他接触单琳兄妹的机会,甚至可能已经察觉了他刚才的意图!
巨大的不甘和愤怒在他胸腔里翻腾,几乎要冲垮他的理智。但他更清楚,此刻和石森硬碰硬,无异于自寻死路。石森带来的不仅是权威,更是绝对武力的碾压。
他强行压下眼底翻涌的怨毒和暗紫虚影,艰难地低下头,避开石森那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目光,从牙缝里挤出顺从的话语:“是…是!首领英明!单琳姑娘和单鹏兄弟伤势危重,确实…确实需要最高级别的保护和治疗。我…我完全支持首领的决定。”
只是那垂在身侧、死死攥紧的拳头,因为过度用力,指关节已然捏得发白,微微颤抖着,暴露了他内心真正的汹涌暗流。
石森不再看他,仿佛他只是路边的一颗无关紧要的石子。他的目光再次投向被卫队员小心翼翼抬上担架、生命垂危的单琳和单鹏,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无人能懂的光芒。
堡垒的未来,或许就在这对兄妹身上了。而他,绝不允许任何人,在他眼皮底下,动这块最重要的“磐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