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石堡?!”
钱金来抛出的这三个字,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昏暗沉寂的药店内激起了一圈圈涟漪。疲惫、警惕、绝望交织的气氛瞬间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难以置信、微弱希望和更深刻疑虑的复杂情绪。
雷猛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瞬间锁定了钱金来那张堆满谄笑却难掩精明的脸。沈小芸下意识地捂住了嘴,眼中闪烁着惊疑不定的光。强子也忘了腿疼,伸长脖子盯着钱金来。单琳则更紧地抓住了哥哥的衣角,茫然中带着一丝对未知的恐惧。妞妞在雷猛怀里动了动,似乎也被这突然的寂静惊扰。
单鹏的心脏剧烈跳动了几下,不是因为激动,而是因为警惕。他强忍着左肩的钝痛和大脑因持续开启能力而带来的针扎感,将“本能之眼”的感知力提升到极致,死死聚焦在钱金来身上。
视野中,那只幽绿色的狐狸虚影依旧浓郁得化不开,在钱金来的头顶灵活地晃动着,闪烁着市侩、狡黠和自我保护的光泽。它随着钱金来脸上的表情变化而微妙地调整着姿态——当他说到“磐石堡”时,虚影的尾巴会微微翘起,带着一种“看我带来了多大价值”的炫耀;当感受到雷猛审视的目光时,又会略显瑟缩,表现出一种刻意的讨好和示弱。
然而,让单鹏心头稍定的是,无论这幽绿的狐狸如何灵动变化,其核心色彩并未掺杂进代表谎言和欺骗的浑浊灰色,也没有浮现出代表血腥杀戮的猩红。它传递出的信号是:算计、自保、趋利避害,但关于“磐石堡”这个消息本身,似乎…**暂时**没有说谎的痕迹?或者说,他**自己相信**这个消息是真的?
“你确定?军队?安全区?叫什么‘磐石堡’?在哪里?”雷猛的声音低沉而稳定,没有丝毫波动,每个问题都如同冰冷的子弹射出,直指核心。他高大的身躯微微前倾,带来的压迫感让钱金来脸上的笑容都僵硬了几分。
“哎哟,雷哥!瞧您说的,我钱金来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可在这地面上混口饭吃,靠的就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消息灵通啊!”钱金来搓着手,小眼睛滴溜溜转,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真诚可靠,“这世道一乱,我就知道要糟!躲是躲不过去的,得找活路啊!我就藏在我那小破公司的通风管道里,嘿,那地方,又窄又脏,可安全啊!那些鬼东西找不到!”
他绘声绘色地描述着自己的“机智”逃生,唾沫横飞:“就在昨天!我饿得前胸贴后背,想爬出来找点吃的,结果就听见下面有动静!不是丧尸那种没脑子的吼,是人!几个人!听声音挺横的,好像还有家伙!”他做了个枪的手势,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后怕,“他们说话声音不高,但我躲在上面,听得真真儿的!说什么‘磐石堡’那边‘秩序’好,有‘武装’,‘收留能干活、有本事的人’!还说那地方在…在城西!对,就是城西!具体位置我没听太清,好像是靠着什么山,易守难攻!”
“城西?”雷猛眉头微蹙,似乎在回忆城市地图。
“千真万确!”钱金来拍着胸脯,“我钱金来对天发誓!要是有一句假话,让我出去就被那些东西啃了!”他赌咒发誓,幽绿狐狸的虚影也配合地做出“诚恳”的姿态。
“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去?”单鹏冷不丁开口,声音沙哑。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试图穿透钱金来那层油滑的表象。幽绿狐狸在单鹏的注视下,似乎微微晃动了一下,但并未有大的异常波动。
“我?我倒是想啊!”钱金来立刻换上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大哥,你看看我!我这身板,手无缚鸡之力的,就剩点小聪明了!城西多远啊?路上多少鬼东西?我一个人,那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吗?”他可怜巴巴地看着雷猛和单鹏,又扫了一眼沈小芸和强子,最后目光落在雷猛那根沾血的撬棍上,“可你们不一样啊!一看就是有真本事的!特别是雷哥您,一看就是当过兵的,硬汉子!还有这位小哥(指单鹏),虽然受伤了,但那股子狠劲儿,啧啧…咱们一起走,互相照应,活命的机会才大啊!”
他极力推销着结伴而行的提议,幽绿狐狸的尾巴殷勤地摆动着,散发着“合作共赢”的信号。显然,他看中了这支小队的战斗力,想借力抵达那个安全区。
雷猛沉默着,目光在药店内众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单鹏身上,带着无声的询问。他在评估风险,也在等待单鹏这个特殊“预警者”的判断。
单鹏微微闭了下眼睛,强忍着大脑的抽痛,再次确认。幽绿狐狸依旧活跃,算计之心昭然若揭,但关于“磐石堡”位置(城西)和基础描述(有武装、收留人)的部分,虚影的波动相对平稳,没有明显的谎言扭曲感。他缓缓睁开眼,对着雷猛,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消息本身,大概率是真的。但这个人,不可信。
雷猛接收到了单鹏的信号,心中有了决断。他看向钱金来,声音沉稳:“城西…是个方向。值得一试。”他的表态,等于初步接受了这个提议。
“太好了!雷哥英明!”钱金来脸上立刻堆满喜色,仿佛找到了大靠山。
“可是…”沈小芸忍不住开口,秀气的眉毛紧蹙,担忧地看着单鹏的伤肩和强子包扎的腿,“单鹏的伤还很重,强子腿脚也不便,还有两个孩子…城西那么远,路上太危险了!我们…我们能不能再等等?或者找找附近有没有更安全的地方?”她护士的本能让她对伤员的情况充满忧虑。
单琳听到要离开,更加不安地抱紧了哥哥的手臂,大眼睛里满是依赖和恐惧,小声呢喃:“哥…我怕…”
“等?等死吗?”强子忍不住嘟囔,他现在觉得钱金来的提议简直是救命稻草,“药都快没了,吃的也没了!留在这里,迟早被包饺子!”
钱金来见状,眼珠一转,连忙补充道:“这位护士小姐担心得对,路上确实不容易!不过,有雷哥和各位兄弟在,咱们小心点,总能杀出一条血路!到了磐石堡就安全了!听说那里有医生,有药,还有吃的!”他描绘着美好的前景,试图安抚沈小芸。
然而,就在他试图进一步打消众人疑虑时,他脸上的笑容却突然僵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糟糕的事情。他舔了舔嘴唇,声音不自觉地又压低了几分,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
“不过…有件事得提前跟各位交个底。”他搓着手,眼神闪烁,“听说…想去磐石堡,光到地方还不行。那地方…进去不容易。”
“什么意思?”雷猛眼神一凝。
“好像…要交什么‘投名状’?或者…得证明自己有本事,不是累赘。”钱金来小心翼翼地说着,观察着雷猛和单鹏的脸色,“空着手去,人家可能不收留…”
这无疑是个坏消息。证明价值?在末世,这往往意味着需要去完成某种危险的任务,或者付出某种代价。
钱金来咽了口唾沫,脸上的恐惧之色更浓,声音都带上了一丝颤抖:“还有…更麻烦的是…要去城西,**必须**穿过一片老工业区!就是以前那些化工厂、机械厂扎堆的地方!那里…那里现在…非常非常**不太平**!”他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眼中流露出的恐惧,比面对普通丧尸时更加真实和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