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队转向偏僻小路,气氛陡然凝重。原先尚算平坦的官道被崎岖山径取代,两侧古木参天,枝叶蔽日,光线骤然暗淡下来,空气中弥漫着腐殖土与未知植物的混合气息,带着南疆特有的湿闷。
慕容昭下令全员戒备,行进速度却丝毫未减。他深知,方才的发现意味着行踪可能已经暴露,停留即是危险。
姜雨棠紧握着阿箬的手,能感觉到小姑娘的紧张。她低声安抚:“别怕,阿箬,你帮了我们大忙。”若非阿箬异于常人的嗅觉,他们或许会毫无防备地踏入陷阱。
阿箬用力点头,小脸绷得紧紧的,努力分辨着风中任何一丝不寻常的气味,俨然成了队伍中最敏锐的预警哨。
马车颠簸得厉害,姜雨棠透过摇曳的车帘缝隙,观察着外面迅速掠过的、愈发原始的景色。藤蔓缠绕,怪石嶙峋,偶尔传来不知名虫豸的窸窣声,更添几分诡秘。她的心也随着马车起伏,并非全然恐惧,更多是一种临战前的紧绷。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袖中——那里藏着慕容昭给她防身的淬毒匕首,以及苏合准备的几种解毒避瘴的药丸。
前行约莫一个时辰,山路愈发狭窄,仅容一车通过。两侧崖壁陡峭,植被茂密,是绝佳的伏击地点。
“停。”慕容昭突然抬手,声音不高,却让整个车队瞬间静止。他凝神静听,凤眸锐利如鹰隼,扫视着前方拐角处的密林。
一片死寂。连虫鸣鸟叫都消失了。
“有埋伏。”他声音冰冷,瞬间做出了判断,“弃车,结阵,护住女眷!”
命令简洁有力。影卫们反应迅捷,无声无息地散开,占据有利地形,将姜雨棠和阿箬所在的马车护在中心。货物被迅速推至路旁形成简易屏障。
几乎在阵型结成的瞬间——
“咻!咻!咻!”
密集的箭矢如同毒蛇般从两侧密林中激射而出!箭头泛着幽蓝光泽,显然淬了剧毒!
“盾!”慕容昭低喝。
数面轻便却坚韧的包铁木盾瞬间举起,格挡箭雨,发出沉闷的“夺夺”声。更有影卫挥动兵刃,将漏网之箭精准击落。
慕容昭并未躲在盾后,他玄色身影如鬼魅般移动,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软剑,剑光如匹练,精准地挑飞数支射向马车的毒箭,动作行云流水,带着冰冷的杀伐之美。
姜雨棠将阿箬紧紧护在怀里,躲在马车厢壁最厚实的一侧,心脏狂跳,却强迫自己冷静观察。她看到慕容昭沉稳指挥的身影,看到影卫们默契的配合,心中稍安。
第一波箭雨过后,林中冲出数十名黑衣蒙面人,手持弯刀或淬毒吹箭,身形矫健,攻势狠辣刁钻,直扑核心马车!
“杀!”影卫头领一声令下,双方瞬间短兵相接!
兵刃碰撞声、怒吼声、惨叫声顿时打破了山林的寂静!
这些黑衣人武功路数诡异,身法飘忽,更兼用毒手段防不胜防,显然训练有素,绝非普通匪类。影卫虽精锐,但在对方熟悉的地形和诡异的打法下,一时竟被缠住,阵型微微动摇。
一名黑衣人瞅准空隙,如同泥鳅般滑过拦截,手中淬毒匕首直刺马车窗口!
“棠棠小心!”慕容昭余光瞥见,心中一紧,软剑如灵蛇出洞,直取那人后心,意图围魏救赵。
然而,另一侧,又有两人配合默契地攻向慕容昭侧翼,让他救援之势稍缓!
千钧一发之际!
姜雨棠脑中一片空白,身体却先于意识行动!她猛地将阿箬推向车厢角落,自己则抓起身边一个沉重的锦垫,用力朝窗口砸去!同时,另一只手已握住了袖中匕首!
“噗!”
锦垫挡住了匕首的大部分力道,但锋刃依旧刺穿了垫子,离姜雨棠的面门仅余寸许!那黑衣人眼中闪过狞笑,正欲发力——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
并非来自姜雨棠,而是那名黑衣人!只见他持匕的手腕上,不知何时爬上了一只色彩斑斓的毒蜘蛛,正狠狠咬了下去!黑衣人脸色瞬间乌黑,抽搐着倒地。
是阿箬!她在被推开的瞬间,放出了随身携带的护身蛊虫!
与此同时,慕容昭也解决了侧翼之敌,软剑回旋,将攻击马车那名黑衣人的同伙一剑封喉!他快步掠至马车旁,看到姜雨棠无恙,阿箬小脸煞白却眼神倔强地护在车前,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后怕与激荡。
“没事吧?”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姜雨棠摇摇头,压下狂跳的心,目光扫过战场:“我们没事。这些人……”
“是幽冥府的爪牙,无疑。”慕容昭眼神冰寒,手中软剑滴着血,“他们想活捉,或者……至少带走尸体。”所以他刚才感受到的攻击并非全然致命,更多是牵制和试探。
战斗还在继续,但影卫们逐渐适应了对方的打法,开始稳住阵脚,甚至反攻。
慕容昭不再离开马车附近,他如同定海神针,守护着方寸之地。姜雨棠也冷静下来,她观察着战局,忽然对慕容昭道:“他们的攻击很有章法,像是某种合击阵法,你看左前方那三人,步伐始终呼应。”
慕容昭经她提醒,凝神看去,果然发现端倪。他立刻发出指令,调整影卫攻击重点,专门破坏对方的配合节点。
这一招果然奏效!黑衣人阵脚大乱,伤亡开始加剧。
阿箬也缓过神来,小心翼翼地放出一些驱散毒虫、扰乱嗅觉的小蛊,虽不能克敌制胜,却也让黑衣人颇感不适,行动受阻。
三人之间,第一次在实战中形成了奇妙的默契——慕容昭主导攻防,姜雨棠洞察细节,阿箬辅助干扰。
终于,在丢下十余具尸体后,剩余的黑衣人见事不可为,发出一声尖锐的唿哨,如同来时一般,迅速退入密林,消失不见。
影卫欲追,被慕容昭阻止:“穷寇莫追,小心有诈。清理战场,检查伤亡,立刻离开此地!”
战场迅速被打扫。影卫两人轻伤,无人死亡,已是不幸中的万幸。对方尸体上除了统一的服饰和淬毒武器,找不到任何能证明身份的物品。
马车已不堪再用。慕容昭果断下令:“弃车,骑马,轻装简从,加快速度!”
他亲自将姜雨棠扶上自己的坐骑,坐在她身后,将她牢牢护在怀中。阿箬则由一名身手最好的影卫带着。
“抱紧我。”慕容昭低沉的声音在姜雨棠耳边响起。
姜雨棠依言环住他劲瘦的腰身,脸颊贴在他坚实的后背上,能感受到他胸腔内沉稳有力的心跳,以及衣物下紧绷的肌肉线条。劫后余生的悸动与被他全然保护的安心感交织在一起,心中情愫如藤蔓悄然疯长。
阿箬看着前方共乘一骑的身影,大眼睛眨了眨,似乎明白了什么,小声对带着她的影卫说:“侍卫大哥,棠棠姐姐和昭哥哥真好。”
一行人马不停蹄,沿着更加隐秘的小路,向着南疆深处疾驰。
经此一役,他们彻底撕下了伪装,踏入了真正的险境。但也因此,三人之间的信任与羁绊,在生死考验中淬炼得更加坚固。前路依旧迷雾重重,杀机四伏,但他们彼此依靠的心,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坚定。
同心草尚未找到,但他们已然初显“同心”。这份在危难中凝聚的力量,或许才是他们此行对抗幽冥府最大的依仗。密林深处,更多的挑战与秘密,正等待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