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椒房苑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这一夜的惊心动魄,如同一场浓墨重彩的噩梦,却又真实地刻入了骨血。慕容昭屏退了所有宫人,只留姜雨棠在殿内。
他没有立刻休息,而是将那个青铜匣子放在桌上,再次仔细检视其中的物品。玄铁鬼首令牌触手冰凉,那狰狞的图案仿佛带着噬人的寒意;泛黄的诅咒绢帛上,干涸的血渍刺目惊心;苏嬷嬷的信笺字字血泪,揭露的阴谋令人发指。
姜雨棠为他斟了杯热茶,安静地坐在一旁。她知道,此刻他需要时间和空间来消化这一切,梳理纷乱的线索。
慕容昭沉默良久,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终于,他缓缓开口,声音因疲惫和愤怒而沙哑:
“‘幽冥府’……江湖上最神秘的杀手组织,行事诡秘,踪迹难寻。没想到,当年之事,竟有他们的手笔。能请动‘幽冥府’,且策划如此周密的长远毒计,幕后之人的能量和恨意,非同小可。”
他拿起那枚令牌,眼神锐利如刀:“这令牌是重要物证,但‘幽冥府’行事谨慎,单凭此物,很难直接揪出背后的金主。宫中高位内应……范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有动机、有能力、且与南疆可能有关联的……”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姜雨棠明白他心中的猜测。贤妃?三皇子慕容钰?或是其他隐藏得更深的人?这池水,比想象中更深。
“还有这诅咒邪法,”慕容昭的目光转向那绢帛,带着刻骨的寒意,“施术需媒介,需生辰八字,需贴身之物。当年他们能成功布下此局,必是宫中内应提供了这些。苏嬷嬷信中提及她截获了部分证据,但未能根除……说明隐患可能至今未消。”
姜雨棠听得心惊肉跳:“殿下是说……那诅咒可能还未完全解除?或者,对方还可能故技重施?”
“不无可能。”慕容昭神色凝重,“邪术之道,诡异莫测。苏嬷嬷虽破坏了当时的仪式,但根源未断,难保没有残留影响。这也是孤多年来,偶尔会感到心神不宁、甚至夜半惊悸的原因之一。”他顿了顿,看向姜雨棠,眼中带着一丝担忧,“如今你与孤关系密切,孤恐他们也会将目标对准你。”
姜雨棠心中一暖,随即涌起一股勇气,她握住慕容昭的手,坚定地说:“我不怕!我们有苏嬷嬷留下的线索,有这令牌,还有苏合这个证人。只要顺着查下去,一定能找到突破口!”
看着她亮晶晶的、充满信心的眼眸,慕容昭心头的阴霾似乎被驱散了些许。他反手握住她微凉的手,点了点头:“嗯。如今敌在暗我在明的局面已被打破。我们掌握了主动,虽然只是冰山一角,但足以让他们自乱阵脚。”
他沉吟片刻,道:“当务之急有几件:第一,严密审讯那个控蛇人和被俘的杀手,撬开他们的嘴,问出‘幽冥府’的联络方式和此次行动的直接指使人。第二,让夜长宁动用所有暗桩,全力追查‘幽冥府’的踪迹,尤其是与京城、与宫中可能的联系。第三,宫内……需加紧排查,尤其是那些与南疆有过接触、或行为异常之人。第四,苏合身份特殊,需妥善安置,既能保护其安全,也要确保其话语可信。”
他的思路清晰,条理分明,瞬间将纷乱的局势理顺,并制定了应对策略。这份临危不乱、运筹帷幄的能力,让姜雨棠由衷敬佩。
“我能做些什么?”姜雨棠主动请缨。她不想只做一个被保护者。
慕容昭看着她,目光柔和下来:“你已做了很多。你的‘五味轩’,如今是个不错的消息来源。让石磊和青桃多留意市井之中,关于江湖门派、异域人士、或是奇闻异事的流言,任何蛛丝马迹都可能有用。另外……”他顿了顿,“照顾好自己,便是对孤最大的帮助。孤不希望你涉险。”
他的关心让姜雨棠脸颊微热,她点了点头:“我明白。我会小心的。”
天色已大亮,宫人们开始忙碌起来。慕容昭虽一夜未眠,但眼中毫无倦意,只有愈烧愈烈的斗志。他唤来福安,低声吩咐了几句,显然是开始布置行动计划。
姜雨棠也起身,准备去小厨房为他准备些清淡的早膳。经过这一夜,她更加确信,自己选择的这个男人,值得她倾心相待,并肩作战。前路或许布满荆棘,但只要两人同心,便无惧任何风雨。
然而,他们都清楚,冷苑祭坛的发现,如同捅了一个巨大的马蜂窝。幕后之人绝不会坐以待毙,更疯狂的反扑,恐怕很快就会到来。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