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炎敬出了书房,沿着青石小径往府外走去,心中仍回味着方才盛大人对他课业的嘉许。
盛府庭院深深,花木葱茏,轻风裹挟着栀子花的甜香,拂过他的衣襟。
他正暗自思量着明年春闱的筹划,却不料在假山叠石的小花园里,瞥见了一道倩影。
只见那女子身着淡青色素罗裙,外罩一件月白绣梅瓣的薄纱褙子,正斜倚在玲珑假山旁。
她手执一柄素面团扇,似在轻摇纳凉,又似在凝神思索。
阳光透过扶疏的花叶,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更显得她身姿纤袅,气质清雅。
文炎敬脚步一顿,正待悄声避开,那女子却似察觉到动静,蓦然抬眼望来——一张细腻白皙的瓜子脸上,杏眼圆而明亮,眼波流转间自带一段灵动风韵。
双颊透出健康的红晕,唇不点而朱,此刻因微微讶异而轻启。
文炎敬只觉得心头猛地一跳,呼吸都滞了片刻。
他认出这正是盛家四姑娘墨兰,前些日子他曾见过一面,可却从未如此近距离得见真容。
他尚未回过神,墨兰却已朝他盈盈一笑。
那笑容宛若春风拂过枝头,刹那间催开满树芳华,文炎敬只觉得眼前仿佛有春花竞相绽放,一时竟愣在原地,移不开目光。
墨兰心中实则掠过一丝厌烦。
文炎敬那直勾勾的眼神让她极不自在,但想到自己的计划,她还是款步上前,故作好奇地眨了眨眼:
“你就是文炎敬?”
她声音清甜娇脆,仿佛珠玉落盘。
文炎敬顿时红了脸,慌忙躬身行礼:
“正是在下。不知姑娘有何指教?”
他垂着眼不敢多看,却听得一声娇俏的轻哼,那声音仿佛带着钩子,撩得他心神荡漾。
再按捺不住,他抬起眼,直直看向墨兰。
墨兰早已察觉假山后细微的动静,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
她故作天真地问道:
“听爹爹说你的功课极好,那么下次春闱,定会是榜上有名了?”
文炎敬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但在这样一个娇美可人的姑娘面前,不自觉便生出了几分傲气:
“文某不才,却也有十之八九的把握。”
墨兰闻言,对他笑得更甜了几分,那笑容明媚晃眼,让文炎敬几乎看呆了。
然而她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猝不及防:
“那我可就要把话说清楚了。
爹爹之前提过有意将我许配给你,那你纳征时,能拿出多少聘礼?”
这话太过直白,也太不合规矩。
哪有八字还没一撇,就上赶着问男方出多少礼金的?
文炎敬一时怔住,脸上闪过片刻空茫。
躲在假山后的盛长柏不禁皱紧了眉头,却并未现出身形。
他也想要看看,这文炎敬会如何应对。
而文炎敬很快镇定下来,避而不答墨兰的问题,反而又行一礼,说起了婚后必会对妻子敬爱有加、不让她受委屈之类的空话。
墨兰再也忍不住,嗤笑出声:
“这些空话谁不会说?还说不让我受委屈?”
她语带讥诮,“这等承诺,怕只有我家五姑娘那般天真的人才会信了。”
文炎敬面色陡然一凛,心中惊疑不定:
墨兰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才会在此刻突然提起如兰?
暗处的盛长柏也不由好笑地摇头。
身为男子,他自是懂得文炎敬为何会说这些空话。
听到墨兰提及如兰,他第一反应不是生气,反而有些认同——五妹妹确实太过单纯,易被这些虚言所惑。
“我自小是爹爹和哥哥们娇养着长大的,平日里一点苦也吃不得。”
墨兰扬起下巴,娇蛮地看向目露痴迷的文炎敬,心中鄙夷更甚,“若你做不到这一点,我是绝不会同意的。”
说罢就要转身离去。
文炎敬原本憨厚老实的面相,因着此刻内心的欲望与心中的算计,竟显出几分扭曲,看上去有些猥琐。
他急切道:“墨兰姑娘……”
见他似要阻拦自己离去,墨兰正待回应,却瞥见从暗处走出来的盛长柏,立即故作惊讶,脸上闪过慌乱:
“长柏哥哥,我、我先走了。”
她不顾文炎敬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快步离去。
转身的刹那,脸上慌乱尽褪,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计谋得逞的浅笑。
文炎敬怔在原地,看着突然出现的盛长柏,一时不知所措:
“长柏兄,这……”
盛长柏却只是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留下文炎敬一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墨兰原想着径直回山月居,却在转过一个转角时,与一个探头探脑的身影撞个满怀。
“哎呦……”如兰捂着撞痛的额头,痛呼出声,“谁呀,这么不长眼!”
墨兰也捂着发痛的胸口,在脑海中声讨系统:
【001,就不能给个提示?】
【啊?宿主不是能够探测到周围的情况吗?我以为宿主是故意的。】
系统的回应懒洋洋的。
【我看你就是不想浪费念力值。】
苏姝姝一针见血。
系统的心思被说中,顿时默不作声,假装已经离线。
“啊?是四姐姐啊。”
如兰看清来人,见墨兰捂着胸口,一下子明白了过来,顿时羞红了脸,低下头嗫嚅道,“怪不得有些软呢……”
“你在这里做什么?”
墨兰心中明知故问——如兰大概还是舍不下那个在她看来只会花言巧语的文炎敬。
如兰眼神闪躲,不敢看墨兰,更让她确定了心中的猜想。
“四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如兰试图转移话题。
“自然是给爹爹送糕点。”
墨兰淡淡道,目光却不离如兰。
“可那是书房……”如兰小声嘀咕,明显心不在焉。
“别扯这些,”墨兰逼近一步,直视着如兰,“你在这里探头探脑的做什么呢?你身边的丫鬟呢?”
如兰扭着帕子,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开口。
“四姐姐,你、爹爹怎么会让你去书房?”
如兰终于问出了心中最担忧的问题。
墨兰眼波一转,计上心来,决定给如兰下一剂猛药:
“自是相看文炎敬那个穷酸举子去了。”
如兰见墨兰那副嫌弃的模样,顿时忘了矜持,脱口而出:
“你怎可那样说他……”
话一出口,如兰便知失言,慌忙掩口,却已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