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京多日的平安终是回到了金陵城,他并没有去养心殿向永乐帝复命,而是回到摆放着先皇牌位的宫殿。
平安整了整衣衫,才缓步踏入其中。
只不过,他刚刚走进去,就看到了负手的中年人,眼睛不由一眯。
中年人穿着一身灰色的长衫,双手背负在身后,正仰着头看着上方的太祖灵位。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中年人并未回头,只是淡淡地说道:“十几年不见,平安皇叔,你也老了啊。”
这嗓音像一把尘封已久的钥匙,骤然插入平安的记忆之锁,让他整个人如遭电亟,猛地一颤。
对于这个声音,他是再熟悉不过了。
中年人指着太祖的灵位,继续道:“若是皇爷爷看到如今的大明朝,不知道会如何想!”
平安沉默了一下,缓缓走上前,从香笼里取出三根檀香,凑到蜡烛面前点燃,“允炆,成王败寇,你又何必.......”
中年人嗤笑一声,脸上却不见任何的落寞神色,“是啊,成王败寇!”
紧着,他又摇了摇头,“相比较允炆这个名字,我更喜欢别人称呼我建文!”
平安将檀香插进香炉当中,双掌合十,弯腰拜了三拜。
“允炆也好,建文也罢,都过去了!”
平安的声音很平淡,就像是在讲述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儿。
但在建文的耳中,却显得非常的刺耳。
当初,他只想削藩,并未想取几位叔叔的性命。
但湘王偏偏给自己玩了自焚这一招,这也给了燕王举兵造反的理由。
清君侧!
呵呵!
建文冷笑不止,侧过身来,盯着平安,冷冷道:“平安皇叔当真是这么想的?”
平安依旧没有回头看他,只是望着袅袅升腾的青烟,缓缓道:“不这么想又能如何?木已成舟!”
“好一个木已成舟!”建文突然放声大笑,笑声极大,震的太祖灵位不住地晃动。
宫殿的屋顶上,阿青晃荡着双腿坐在屋檐上,听着宫殿内的二人谈话,咂了咂嘴,感慨道:“真是乱啊。”
她似乎觉得坐姿不够惬意,干脆舒展身体躺了下来,双手叠放在脑后,一双清澈的眼眸望向辽阔的天际。
半晌,她调皮地抽出右手,五指张开挡住刺眼的阳光,透过指缝欣赏着变幻的云朵,觉得甚是有趣,不禁咯咯地低声笑了起来。
自己很快就要离开这皇宫了啊。
只要拦住沈言就行。
不过听说,沈言离京了!
这就更轻松了啊!
养心殿的永乐帝自然也是听到了建文的笑声,他只是稍稍皱了一下眉头,并没有多言。
陪在一旁的李贵妃,脸色有些苍白,看到永乐帝神色有些不悦,便起身走到永乐帝的身后,伸出柔荑,指腹带着恰到好处的力度,轻轻按压着永乐帝紧绷的太阳穴。
永乐帝伸手在李贵妃的手上拍了拍,叹了一口气,“辛苦你了!”
李贵妃温和一笑,“哪里谈得上什么辛苦!”
“这一次,陛下真不打算等沈言回来吗?”她指尖的动作轻柔而稳定,略作停顿,才小心翼翼地探问道。
永乐帝闻言,神情明显怔忡了一下,他目光投向殿外虚空随后,“沈言自幼在王府,由妙云一手养大,可自打妙云死后,他就好像变了一个人。”
“朕登基之后,便让他当了锦衣卫千户,这些年,也不曾去看过他。”
李贵妃道:“那陛下就不曾在沈言面前提起之前的事情吗?”
永乐帝怅然一叹,“朕的容貌这些年不曾有过太大的变化,但他见到朕的时候,却完全是一个陌生人的态度,恭敬有余,亲近全无。”
“这让朕如何开得了口!”
李贵妃自是能够理解永乐帝的心情,永乐帝是一个骄傲的人,沈言还是一个后辈,沈言既然只口不提当年的事情,看来是不想与永乐帝有太多的牵扯。
只当一个纯粹的皇帝与官员的关系!
可这一次,为了对付镇北王,永乐帝不惜解开了建文的禁制。
那到时候,谁来掣肘建文呢!
李贵妃在心中盘算着,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止。
永乐帝也没有再说话,他闭着眼睛,享受着这难得平静。
.......
随着楚王在礼部点到之后,八位藩王已经齐聚金陵城。
礼部尚书朱爱波第一时间进宫,将消息禀告给永乐帝。
楚王出了礼部,就在门口碰到了周王、鲁王二人。
周王与鲁王站在礼部门口的石狮子下面,看似在闲聊,实则是在等人。
在看到楚王的时候,周王朝其招了招手。
楚王急忙走了上去,躬身见礼:“王兄!”
周王笑着托了一下楚王的胳膊,“我们边走边聊!”
.......
镇北王府!
齐王、宁王和镇北王三人坐在大堂,正喝着茶。
齐王率先道:“现如今,八王都已经到齐了,永乐怕是会提前准备大祭。”
宁王沉吟了一番之后,指节轻轻叩击着桌面,目光锐利如鹰隼,“不错,永乐向来都是这般心思,他肯定也察觉了一些事情,本着夜长梦多,定然会提前开始。”
镇北王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笑意,接过话头:“此正合我意!”
“沈言不在金陵,永乐帝那边就少了一员大将,单单一个平安,本王还不放在眼里!”
宁王喝了一口茶,淡淡道:“我们也要有另外的打算!”
“永乐帝既然敢将平安暴露在我们眼前,那么他肯定还会有下一手!”
“这一手,我们现在不得而知,但不得不防!”
齐王也是道:“嗯,永乐帝既然让捕神和铁胆神侯牵制我和宁王兄,那么我们就先陪他们玩玩!”
“镇北王兄,若是发现不对,立刻大声示警,我和宁王兄会立刻赶到!”
镇北王点点头,“好!”
果真如三王所料,就在礼部尚书朱爱波进宫没多久,永乐帝的圣旨就下来了。
大祭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