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量风暴过后,是死一般的寂静。林泉躺在亭台中央,如同离水的鱼,仅凭本能汲取着稀薄的空气。体内,那股白色与灰色交织的混合能量并未消散,只是陷入了一种诡异的蛰伏,如同冰封的火山,看似平静,内里却涌动着难以预测的危险。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经脉中残留的刺痛,提醒着他之前那场几乎将他彻底撕裂的危机。
他尝试内视,发现界碑之力并未被污染,其核心依旧纯净,只是外围缠绕、渗透了太多那怨念集合体的冰冷灰色能量,二者达成了一种脆弱的共生状态。这种状态让他能够调动比之前更强大的力量,但每一次调动,都伴随着心神被怨念低语侵蚀的风险。而那遥远彼岸,赤影一道无意识的意念涟漪,就能引发如此剧烈的反应,更让他心生警兆。
他必须尽快掌握这种失衡的力量,至少,要找到控制它的方法。否则,不必等归墟的其他危险降临,他自己就可能先被这柄双刃剑所伤。
挣扎着坐起身,林泉将目光投向脚下这座救了他数次,却也承载了更多怨念的残缺亭台。亭台表面的玉色似乎更加黯淡,那些古老的符文在经历了刚才的能量冲刷后,也显得残破不堪,唯有那层庇护光罩,因融合了怨念之力,反而显得更加凝实,却也更添几分阴森。
他开始尝试主动引导体内的混合能量,不再是战斗或防御,而是进行最精细的操作——修复。
他选中亭台边缘一处细微的、之前被黑暗阴影冲击留下的裂痕。小心翼翼地,分离出一缕极其细微的、以界碑之力为主导,仅携带一丝灰色怨念的能量丝线,如同最灵巧的绣花针,缓缓探向那道裂痕。
过程缓慢而艰辛。那丝灰色能量充满了惰性与破坏欲,极不情愿参与“修复”这种正向行为,屡次试图脱离控制,侵蚀周围的完好结构。林泉必须集中全部精神,以自身意志强行约束、引导。
时间一点点流逝,汗水浸透了他破烂的衣衫。终于,那缕混合能量成功地“填补”了裂痕,将其弥合。然而,弥合处却留下了一道淡淡的、仿佛疤痕般的灰色纹路,与其他玉质结构格格不入,散发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气息。
成功了,但也留下了“印记”。
林泉没有气馁,继续尝试。他修复第二道裂痕,第三道……过程中,他逐渐摸索到一些规律。当他心念纯粹,专注于“守护”与“修复”的意念时,界碑之力便能占据主导,灰色怨念的干扰会减弱;而一旦他心浮气躁,或是对力量本身产生贪婪与恐惧,灰色怨念便会立刻躁动,试图反客为主。
这不仅是力量的修炼,更是心性的锤炼。
就在他全神贯注于修复工作,逐渐适应这种危险的平衡时,怀中的住户令,再次传来了异动!
这一次,并非赤影那充满毁灭性的意念涟漪,而是一种……极其微弱、断断续续、仿佛随时会熄灭的求救信号!
那信号的感觉……是小瞳!
信号极其模糊,被无尽的虚空和归墟混乱的力场严重干扰,无法传递任何具体信息,只有一种强烈的、濒临绝境的恐慌与期盼,透过住户令那一点微弱的联系,艰难地传递过来!
小瞳还活着!但她还在“星骸之间”?她遇到了什么?欧阳戾对她做了什么?
林泉的心瞬间揪紧!周明已为他牺牲,青蘅生死未卜,他绝不能再失去小瞳!
他猛地站起身,试图通过住户令建立更清晰的联系,定位小瞳的准确位置。然而,无论他如何催动,那信号依旧微弱且混乱,仿佛风中残烛,只能大致判断方向,却无法确定距离和具体状况。
焦虑如同野火般在他心中蔓延。他必须回去!必须去救小瞳!
可是,如何回去?那崩溃的通道早已消失,他身处这绝地,自身难保,又如何跨越这无尽的虚空,返回“星骸之间”?
唯一的线索,依旧是老者残魂提及的——“初始与终结之碑”的核心之地,可能存在与万界相连的“可能性”。
希望渺茫,前路未卜,但小瞳的求救信号,如同鞭子般抽打着他,让他无法安然留在此地等待。
他看向亭台之外那片永恒的破碎与黑暗,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必须离开这里!必须去往那片核心禁区!
然而,就在他下定决心,准备不顾一切地探索前行方向时,体内那原本暂时蛰伏的混合能量,似乎感应到了他强烈而急切的心绪,再次变得活跃起来!
尤其是那灰色的怨念部分,仿佛被“拯救同伴”这个执念所吸引,变得异常兴奋,甚至主动鼓动着他,散发出一种极具诱惑力的意念——“力量……你需要力量……放开束缚……接纳我们……你能做到……”
与此同时,脚下亭台中那无数哀嚎的面孔也再次浮现,它们不再仅仅是痛苦,更添了几分蛊惑的低语:“带我们离开……离开这坟墓……我们助你……撕开前路……”
它们渴望离开归墟,而林泉的迫切需求,与它们的欲望,在某种程度上重合了!
危险的选择摆在面前。若完全依靠自身恢复的这点力量,前往核心之地无异于送死。但若放开对体内灰色怨念的束缚,甚至主动汲取亭台中这些残魂怨念的力量,他或许能短时间内获得强大的助力,可代价是什么?他的心智还能保持清醒吗?他会变成什么?
小瞳微弱的求救信号在脑海中回荡。
赤影那不稳定的威胁悬于头顶。
归墟本身的死寂与未知环绕四周。
林泉站在残缺亭台的边缘,望着前方无尽的黑暗,拳头紧紧握起,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是坚守可能毫无意义的纯净,缓慢走向毁灭?还是拥抱这危险的黑暗,搏取一线渺茫的生机?
他的目光,最终投向了求救信号传来的大致方向,那眼神中,挣扎与犹豫渐渐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凝固的决然。
他缓缓抬起手,并非指向虚空,而是按向了自己的胸口。
那里,白色与灰色的能量,正如漩涡般缓缓旋转。
他做出了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