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那场关乎天地界限存亡的古老灾难依旧翻腾不息,无数界碑崩碎的画面与那道被黑暗吞噬的决绝背影,如同炽热的烙铁,深深烙印在林泉的灵魂之上。他紧紧攥着那本《山河脉略注疏》,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支撑着有些虚软的身体,目光却异常坚定地投向图书馆那幽深的内部。
他需要答案,现在就要。
不再犹豫,他迈开脚步,踏着布满岁月尘埃的石板地面,向着记忆中墨老通常所在的那片最安静、书架也最为古老密集的区域走去。空气中沉凝的知识光晕仿佛感受到了他内心激荡的情绪,微微波动起来。
在一排几乎顶到穹顶、摆放着大量龟甲和兽骨刻文的书架尽头,他找到了墨老。老者佝偻的身影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正用一块柔软的麂皮,极其缓慢而专注地擦拭着一片颜色深暗、刻满了扭曲符号的巨大甲骨。那甲骨周围,萦绕着一种近乎凝固的、跨越了万古时光的苍凉气息。
听到脚步声,墨老的动作并未停止,甚至连头都没有抬,只是那苍老低沉的声音已然响起,打破了此地的寂静:“看来,你已经触碰到了第一层‘回响’。”
林泉在墨老身前几步外停住,深吸一口气,将手中那本《山河脉略注疏》轻轻放在一旁的矮几上,声音带着一丝尚未平复的微颤:“墨老,我看到了……界碑网络,古老的裂缝,还有……‘守门人’的陨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块界碑石,赤影的过去,还有我……我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
墨老终于停下了擦拭的动作,将那片巨大的甲骨小心地放回原处,然后缓缓转过身,那双浑浊的眼眸看向林泉。这一次,他的目光不再像以往那般完全古井无波,而是带着一种仿佛在审视一件失落已久、突然重现于世古物的复杂神色。
“你看到的,是‘大崩坠’时代的碎片。”墨老的声音沙哑,如同风吹过干枯的河床,“那是界限最为脆弱的时期,来自‘彼岸’的混沌与暗影几乎撕裂了现世的屏障。你所出身的‘守门人’一族,便是那时守护界限、维系平衡的主要力量之一。那些界碑,便是他们力量的显化,是锚定现实的‘楔子’。”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林泉胸前的旧布包:“你身上的信物,以及你血脉中流淌的力量,便是那一族的证明。至于赤影……”
提到这个名字,墨老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波澜。
“赤影的诞生,与那次‘大崩坠’的余波,以及后来一次失败的‘修补’尝试,密切相关。”墨老的语速很慢,仿佛每一个字都承载着沉重的分量,“他并非天生的妖物,其本质,是一道在界限裂缝附近、由极端强烈的执念、不甘与破碎的阴影法则,意外凝聚而成的‘影蚀’。”
“失败的……修补?”林泉捕捉到了这个关键点。
墨老微微颔首:“在那场灾难后期,残余的守门人试图强行弥合最大的那道裂缝。他们汇聚了残存的力量,但……失败了。巨大的能量反噬不仅彻底摧毁了那个节点,其逸散的法则碎片与参与修补者的强烈意志混合,在裂缝边缘的阴影位面孕育出了赤影。他天生便承载着那次失败的阴影、修补者的执念,以及裂缝另一端渗透过来的混沌气息。”
林泉心中巨震。原来赤影的暴戾与痛苦,其根源竟如此深远,直接关联到守门人一族的悲壮历史!他是那次失败行动的产物,一个活着的、充满痛苦的“遗迹”!
“那公寓里的界碑石……”林泉的声音干涩。
“那是为数不多在‘大崩坠’后依旧勉强维持着部分功能的古老‘锚点’之一。”墨老接口道,“它镇压着此地一处细微的界限薄弱点,同时也……封印着赤影与那道失败裂缝之间的大部分直接联系,避免他被彼岸的混沌气息完全同化,也避免他体内那失败的力量彻底失控,波及现世。”
一切都串联起来了!赤影守护界碑石,不仅是因为那是他力量与痛苦记忆的源头,更是因为那石头维系着他与混沌之间的脆弱平衡,是他不至于彻底疯狂的保障!而界碑石的异常波动,自然会引发他力量的紊乱和失控!
巨大的信息量让林泉感到一阵眩晕。他扶住身旁的书架,消化着这惊世的秘辛。
“所以,我的到来,我血脉的苏醒,是否影响到了界碑石,才导致了赤影最近的异常?”他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墨老沉默了片刻,缓缓道:“你的血脉,与界碑石同源。你的存在,如同在一池静水中投入了一颗石子,必然会引动涟漪。界碑石因你的靠近而产生共鸣,其镇压效果出现细微波动是必然的。这确实可能是诱发赤影此次失控的因素之一。”
他看着林泉,目光深邃:“但这也意味着,或许只有同源的力量,才能真正修复那古老的伤痕,彻底平息因‘大崩坠’而遗留至今的隐患。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林泉怔住了。他的到来带来了危机,却也可能是解决问题的钥匙?
就在这时,墨老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浑浊的目光骤然锐利了些许,猛地抬头望向图书馆入口的方向,眉头微微蹙起。
几乎同时,林泉也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带着焦急与惊慌的橙色光晕,正如同受惊的雀鸟般,飞速地朝着图书馆靠近!
下一秒,图书馆的大门被“砰”地一声撞开,小瞳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门口,脸上毫无血色,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她尖声叫道:
“墨老!不好了!药圃……药圃里的那块石头……它……它在发光!而且……而且赤影大哥的房间……里面……里面好像有东西要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