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驿镇的清晨总是在酥油茶和烤饼的香气中苏醒。林宇坐在窗边,存光瓶静静立在桌上,瓶身光华黯淡,曦的灵韵仍在沉睡恢复。他翻阅着那本从山祠得来的册子,里面关于“价值共鸣”的感应法门玄奥非常,需要极静的心神和对价值极其敏锐的捕捉力。
册子最后一页,一幅细腻的线描图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是一只凤凰,尾羽却巧妙地化为了缠枝莲纹,翱翔的姿态与振翅的力度,与桑氏银器铺门楣上那块老旧的招牌图腾几乎一模一样。图旁有一行小注:“纹以载道,器以传心。桑氏之契,守艺之诺。”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不同于往日悠闲的喧哗,间或夹杂着激动的争辩声。林宇心神微动,收起册子和存光瓶,起身下楼。
桑氏银器铺前已围了不少镇民。铺子当家桑吉大叔,一个脸庞红褐、指节粗大的藏族汉子,正激动地对着一个穿着时髦西装的中年人说着什么,手里紧紧攥着一把银匠锤。他对面站着昨日茶馆里的李老板,此刻正陪着笑脸,但眼神里却藏着一丝志在必得。
“...十五万!桑吉大哥,这价钱不低了!你这铺子一年才挣几个钱?”李老板的声音带着劝诱,“你那套老工具、这些积压的旧货,我打包全要了!你拿着钱,给女儿在城里买个小公寓,享清福不好吗?”
“不卖!”桑吉大叔声音洪亮,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是阿爸传给我的铺子!这里的每把錾子,每块木炭,都认得我桑家的手!这不是钱的事!”
“阿爸!”一个二十出头的藏族姑娘挤进人群,她是桑吉的女儿,卓玛(与茶馆老板娘同名,镇上的姑娘很多都叫这个吉祥的名字)。她拉着父亲的胳膊,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李老板,低声道:“阿爸,要不...再想想?城里的工艺坊请我去做设计,一个月能挣好多...您和阿妈太辛苦了。”
桑吉看着女儿,眼神挣扎,握着银匠锤的手背青筋隆起,最终却还是重重一跺脚:“手艺是桑家的根!根没了,钱再多也是浮萍!”
林宇默默看着,价值洞察的能力悄然运转。在他眼中,这场争执浮现出更深的脉络:
?桑吉大叔?:他守护的不是破旧的铺子,而是父亲和祖辈的传承、家族的荣誉感、以及对手艺近乎虔诚的信念。那套工具在他眼中是无价的,是桑家魂灵的延伸。
?卓玛姑娘?:她并非不爱家族手艺,而是心疼父母的辛劳,看到了传统手艺在现实中的窘迫,渴望用更“现代”的方式为家庭寻找出路。她的纠结在于情感与现实的撕裂。
?李老板?:他看到的只有铺面的地段、老字号招牌的剩余价值、那些老旧工具和存货作为“复古工艺品”转手给都市收藏家能带来的暴利。他完全无视了其中的精神与文化价值。
更微妙的是,林宇能感觉到,在那铺子深处,有什么东西与他怀中的册子、与初光的印记产生着极其微弱的共鸣。
“桑吉大叔,”林宇走上前,声音平和地插入僵局,“能让我看看您不肯卖的那些宝贝工具吗?”
桑吉愣了一下,认出是昨天揭穿玉璧假货的年轻人,犹豫片刻,还是侧身让开。李老板则皱起眉头,警惕地看着这个屡次坏他好事的年轻人。
铺子后间是工作坊,火光早已熄灭,空气中弥漫着金属和松香的味道。工作台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錾子、榔头、拉丝板、模具,大多老旧不堪,却都被擦拭得干干净净,摆放整齐。
林宇的目光扫过,价值洞察之下,这些工具表面都萦绕着淡淡的光晕——那是长年累月被匠心浸染、承载了无数专注与热忱的“劳动之光”。而其中,一把造型古拙的平头錾子光晕最为浓郁,共鸣感也最强。
他拿起那把錾子,手指拂过木柄。刹那间,一些模糊的画面和情感涌入脑海:一位老银匠在灯下耐心教导少年桑吉握錾的姿势;无数次锤起錾落,精美的纹样在银片上诞生;成功时的喜悦,失败时的叹息...这把普通的錾子,竟是桑家数代技艺传承的见证!
“这把錾子...”林宇轻声问。
“那是我太爷爷用的。”桑吉大叔语气带着自豪,“听阿爸说,桑家银器铺最出名的那套‘缠枝莲凤’头面,就是太爷爷用它一錾一錾敲出来的。”
缠枝莲凤!林宇心中一动,立刻想到了册子上的图样。
他仔细看向錾子的平头,上面似乎刻着极细微的纹路,长年使用已几乎磨平。他集中精神,价值洞察的能力聚焦于一点。
果然!那即将被磨平的纹路,正是简化版的“缠枝莲凤”图腾,而在图腾中心,还有一个更小的、几乎无法用肉眼分辨的印记——雨滴融入火焰的初光徽记!
这把錾子,就是桑家与初光商帮存在渊源的铁证!它很可能就是感应中那片账簿碎片的载体,或者说是钥匙!
“桑吉大叔,”林宇放下錾子,心中已有决断,他看向李老板,“您这铺子,包括所有的工具和手艺,确实价值远不止十五万。”
李老板脸色一变:“小子,你懂什么?别瞎掺和!”
林宇没理他,继续对桑吉说:“但它的价值,不在变卖,而在焕新。桑家的手艺是雨驿镇的活财富,不该被埋没,更不该被贱卖。”
他又看向卓玛姑娘:“卓玛,你在城里学的设计,是不是觉得和阿爸的传统手艺格格不入?有没有想过,也许不是手艺过时了,而是需要找到一种新的语言,让古老的美被现代人看见和理解?”
卓玛怔住了,眼中闪过思索的光芒。
“你想说什么?”桑吉大叔疑惑地问。
“我想和您,还有卓玛,谈一笔合作。”林宇目光诚恳,“我们一起,让桑氏银器铺焕发新的生机。您负责坚守技艺核心,卓玛负责设计创新和推广,而我...负责让更多人看到桑家银器真正的价值。”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不买您的铺子,我投资您的‘未来’。以初光的名义。”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很轻,但桑吉大叔听到“初光”二字时,眼神明显震动了一下,似乎从父辈那里听到过某些模糊的传说。
李老板在一旁气得脸色发青,却又无可奈何,最终悻悻而去。
围观人群散去后,桑吉大叔看着林宇,眼神复杂:“你...到底是什么人?”
林宇微微一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轻轻抚过那把古旧的錾子:“大叔,能让我试试吗?我想看看,这把錾子还能不能敲出当年的‘缠枝莲凤’。”
桑吉大叔沉默片刻,递过一小块银片和榔头。
林宇深吸一口气,并未系统学习过银匠手艺,但他握紧錾子的瞬间,掌心的雨滴印记微微发热,价值洞察的能力似乎与錾子内蕴含的数代匠人的经验产生了某种奇妙的连接。他下錾的力度、角度、节奏,竟有种无师自通的沉稳与精准。
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在安静的工作坊里响起,清脆而有韵律。一个小时后,一片虽然略显生涩、但形神已然具备的缠枝莲凤纹样,赫然出现在银片之上!
桑吉大叔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这绝非新手能达到的水平!
卓玛也看呆了,她从未想过,古老的花纹能以如此充满生命力的方式呈现。
就在这时,林宇怀中的存光瓶轻微震动了一下,一丝微弱但清晰的喜悦情绪传递出来——是曦!她似乎被这充满匠心与正向价值的氛围触动,恢复加速了。
林宇看着手中的银片和錾子,知道他已经找到了正确的方向。守护价值,并非固步自封,而是让传统在创新中活下来,并且活得更好。
而他也隐约感觉到,当桑氏银器铺真正重新焕发光彩之时,就是这片隐藏的账簿碎片显现真容之日。
远处街角,一道阴冷的目光注视着银器铺的方向。陈老的身影在一闪而逝,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哼,玩弄银器?倒是会选地方。可惜,真正的‘大货’快要到了,看你到时还能不能分身他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