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唬了周家人后,周春花心满意足地蹭上了熟人的牛车,准备去一趟外面,吃顿好的庆祝一下。
但是,她不带李梅。
那个蠢货,她不乐意见到她。
周春花苦了这么多年,根本没吃过什么好的。
以前,要装样子把好吃的都给那死老头和大儿子,更早之前在娘家,好吃的更没有她们女娃娃的份了。
而在招待所那阵子,虽然是她最快乐的日子,可她那时候只顾着计划怎么坑施兴昌了,哪有心情好好吃顿饭啊。
所以,这回,她啊一定要吃的肚子滚圆才行。
晃晃悠悠坐着牛车一路颠簸来到镇上,她下了车,问了赶车人回去的时间后,才发现时间还早。
看着头顶的大太阳,周春花慢悠悠地晃荡到了她小妹搬到镇上后住的楼房。
小小的,逼仄的地方,却引得许多人趋之若鹜,甚至不惜害人性命。
周春花啧了几声,沿路参观了好几户人家。
屋子小,人多,杂物也多,住着还不如大队舒服。
这里的人都不知道换了几波了,她以前盯梢的时候,眼熟的那几户人家,一个都没见着,或许早就奔赴更好的地方了吧。
旧人去,新人来,一批又一批的。
或许,早就没人知道,这里曾经住着一对害亲姐和未婚妻的恶毒夫妇。
周春花拿着钱和肉票,来到他们屋附近的国营饭店,拿了碗肉吃,肥瘦相间的红烧肉油光发亮,她夹了一块往嘴里送去,突然流下泪来。
当年,周小妹跟着那男人住到了镇上,就特意从这儿买的红烧肉,放在铝饭盒里送去了娘家。
而那时候的自己,刚生下老大,本该坐月子的她,却还要伺候一家老小,被施兴昌这个恶棍打得浑身没好肉。
有一个从周家那大队回来的,走在路上说她那娘家今日有多风光,连那国营大饭店的红烧肉都吃上了。
呵……
原来,他们这儿的红烧肉是这个滋味。
隔壁有个年轻人,叼着一根烟,余光一瞥差点给他吓一跳,这红烧肉有这么好吃吗,都吃哭了?
他给这老太太递了条手帕,周春花抬眼,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年轻人乐呵呵的,“老太太,真好吃也别这么激动啊,等这份吃完再打包一份回家吃呗。”
他想了想又说道,“真有这么好吃?我也点一份去。”
周春花:“肉哪有不好吃的。”
“这倒是。”年轻人哼着不知道哪儿听来的小调,果真又拿了份红烧肉,甚至还拿了两瓶汽水,请这看起来有点可怜的老太太喝一瓶。
周春花……从未经历过被人请喝东西的经验,她摆摆手,显得有些惊慌。
在她印象里,这吃食啊,都是精贵东西,这要花钱的东西更是精贵中的精贵,哪儿能莫名其妙接受一个陌生人的请客啊。
这些年,她跟着施家占便宜的事情确实没少干,可她也没法子,她不干,施兴昌和他家那些个牛鬼蛇神就不会信任她。
只有自己变成那让人一看就刻薄的老太太,她才能找机会把施兴昌和她娘家按在泥里。
现在,该死的都死了,该受罪的也受着,她娘家瞧着也就这样了,就她那个窝囊废外甥还在当工人,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她周春花,到这个时候,才能过属于她的生活。
“不用不用,我不哭了,你拿回去吧。”周春花赶紧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把手帕和汽水推了回去。
“您喝吧,我啊,问您一个事儿,您知道柳树巷在哪儿吗?”
“柳树巷?”周春花接过年轻人递到嘴边的汽水,半推半就喝了一口,甜滋滋的,滋啦滋啦像是有东西在舌头上跳舞。
喝了一口后,周春花眼睛一亮,等会她也买几瓶去,偷偷藏在床底下,不让李梅那混账玩意看到。
她给眼前的年轻人指了路,对方谢过他后,又回了自己准备吃饭。
等周春花吃完走了,江从谦还在慢吞吞的吃。
他来这儿是真有要紧事,他有些兄弟在这儿,据说跟上头混上了,拿的钱不少,但是心里慌张啊,非要让他来看看。
这事整的,钱多了他们还害怕起来?
不过,这事确实有点奇怪,谨慎点也好。
周春花回去的路上,还带了一只烧鸡,她现在的心态,有一种突然富裕的感觉。
她想把没吃过的,没吃爽的,全都吃一遍。
当时去找施兴昌,她把明面上的所有钱都带走了,好几百块呢。
想到被埋起来,原本施兴昌准备造新屋的那些钱,周春花觉得那笔钱就放在那儿吧,等她死之前再还。
如果老二对施微那孩子好,那钱就给老二,如果不好,就给施微。
周春花算得明明白白,她现在住的那屋子和宅基地,到时候三兄弟平分,管他们死不死的,各家总有活着的后代。
老大家,怎么着施英也能活下来吧?
老二老三家,活得应该更多了。
周春花现在分财产的标准就是,只要哪个儿子家的人没死完,就给平分。
而她活着的时候,谁都别来搭边,她不需要他们养老。
诶,老太太闻着烧鸡味,高兴啊。
走到一半,突然想起家里还有个脑子有问题的。
她僵了脸,看了看烧鸡,最终还是在半路上找了块大石头,当场吃掉了。
她也不是真小气,主要是李梅她脑子有毛病啊。
她那时候在火车站拉着她,众目睽睽之下给她下跪啊,为了她那个劳改的儿子连他们买火车票的钱都不放过,还说什么,她儿子等着用钱,他们这些人没关系的,走回家好了。
她让她这个年迈的婆婆从外地走回大队啊,这是人能想出来的话吗?
最后,她自己还不是也花钱坐火车过来了,呸!
所以,她怕这回她买了肉回去,那狗东西追着她要钱啊。
周春花打了个饱嗝,也就是今天这日子舒坦了,要是以前,这鸡骨头她都得嚼吧嚼吧咽下去。
她把骨头扔在石头边,用土埋了埋。
是只好鸡,入土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