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根的银纹又闪了一下,像是体内某种东西在回应什么。
林深跪在地上,铁心戟插进石缝,支撑着他几乎散架的身体。他没动,也不敢动,右臂的僵硬已经蔓延到肩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滞涩感。血从胸口的伤口不断渗出,顺着戟身滑落,滴在地面,声音很轻,却像钟摆一样敲在他意识边缘。
就在这时,空气微微震颤。
一道身影从符阵残余的光晕中缓缓浮现——紫微星君残魂,身形近乎透明,唯有额间那道雷纹还泛着微弱紫光。他站在原地,目光落在林深身上,嘴唇微启:
“你走的路……比我当年更难。”
声音不高,却清晰得如同贴着耳骨响起。不是责备,也不是认可,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林深喉咙动了动,没抬头,“那你现在,还想抓我回去问罪?”
紫微星君嘴角极轻微地扬了一下,像是笑,又像是痛,“五百年前,我违天规炼器,被贬为奴。今日看你以身为炉,融科技、佛道、铁篆于一体……我才明白,真正的‘禁器’,从来不是兵器,是敢走没人走过的路。”
他说完,抬起手。
掌心浮现出一截短铁——三寸长,通体暗紫,表面刻满细密雷纹,正是他曾多次使用的雷纹铁。他没有递出,而是直接按向林深胸口。
铁未入肉,却在接触瞬间与血脉共鸣,一股温热之力顺经脉而上,直冲识海。系统微震,一行提示无声浮现:【接收“雷部传承印记”,解锁雷符刻印权限(待宿主恢复后激活)】。
林深瞳孔一缩。
这不是简单的馈赠,是承认。是对“私炼禁器者”的最终赦免。
紫微星君的身影开始变淡,轮廓模糊,仿佛随时会消散在空气中。
“记住……”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天庭不缺守规矩的人。缺的是……能打破规矩,又不让天地崩塌的人。”
话音落下,最后一丝紫光熄灭。
残魂化作点点光尘,飘散于空。
林深低头看着自己胸口,那里还残留着一丝温热。他想抬手碰一碰,却发现手臂依旧沉重如铅。
就在他试图稳住气息时,手中的铁心戟突然剧烈震颤起来。
咔——
一声轻响自戟脊传来,紧接着,一道苍老的身影从梅花符文深处缓缓浮现。白发披肩,面容清癯,手持一柄虚幻铁锤,眼神平静如古井。
天工道尊残魂。
他出现的那一刻,整个地宫仿佛静了一瞬。
他没有看林深,而是望向紫微星君消散的方向,微微颔首:“三百年前,你为护我炼器之术,甘受天罚。我未能救你,反让你魂魄流离至今……今日,终可同归大道。”
话音刚落,紫微星君残存的气息竟在空中凝成一抹微光,轻轻回应。
两道残魂并肩而立,虽一人已散,一人将散,却似跨越时空重逢。
他们同时抬手,指尖相对,在空中缓缓画出一道古老符印——双掌合拢,符成刹那,金光乍现,印文流转,正是【镇灵归元诀】。
林深只觉眉心一烫,两股浩然之力自天而降,汇入识海。
系统无声更新:【道尊传承终章加载完毕,系统进入静默守护模式】。
自此,再无任务提示,再无强制倒计时,再无新手引导。它不再主动干预,只如影随形,保留最基础的扫描与预警功能,像一把收进鞘中的刀,静待主人再次拔出。
林深闭了闭眼。
他知道,从此以后,没人再告诉他该做什么。每一步,都得自己选。
“他们……走了……”
陈胖子的声音忽然响起,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仍靠在石壁上,怀里紧紧抱着桃木杆的残骸,眼角有泪滑下,混着血污,在脸上划出几道暗红的痕。
叶知秋没说话,只是慢慢站起身。她的左臂还在颤抖,寒气未散,但她还是弯腰,从地上拾起半枚三清铃碎片。青光早已熄灭,只剩裂痕横贯其上。
她将碎片轻轻贴在心口,闭了眨眼。
那一瞬,铃铛没有响,但她整个人似乎松了下来,像是放下了什么压了多年的东西。
她走到林深身边,没有扶他,也没有说话,只是站着。
林深深吸一口气。
空气刺得肺疼,但他还是撑着铁心戟,一点一点,把身体往上提。膝盖离地,脚掌踩实,整个人摇晃了一下,终究站稳。
他低头看着掌心血纹——那铁色纹路已蔓延至手腕,隐隐与颈侧银环相连,仿佛正在将他改造成某种非人的存在。
他没怕。
反而握紧了戟。
戟身古字“天工镇灵”微微发亮,像是回应他的意志。
“下一站……”他开口,声音低哑却不容置疑,“该去找欲魔的本体了。”
叶知秋侧头看他,“你还撑得住?”
“撑不住也得走。”他扯了下嘴角,“它骗我一次,用我妈的照片;再骗我一次,用记忆日志。但它忘了——我爹教我的第一件事,就是怎么分辨真铁和镀铜的假货。”
陈胖子咧了咧嘴,想笑,却咳出一口血沫,“那……这次别把我甩太远……老子还能扛一会儿……”
林深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伸手,将铁心戟往地上一顿。
咚——
一声闷响,震得碎石微跳。
叶知秋抬手,将三清铃碎片收入袖中。她站到林深左侧,与他并肩。
陈胖子挣扎着坐直,把桃木杆残骸塞进背包,拉好拉链。
三人静立地宫中央,四周残垣断壁,符文黯淡,佛像倾颓。战斗结束后的死寂笼罩一切,但他们知道,这并非终点。
林深抬起左手,掌心血纹在昏暗中泛着微光。他盯着它看了一会儿,然后缓缓握拳。
铁心戟尖轻轻抬起,指向出口方向。
他的影子被身后残存的微光照出一道斜线,映在墙上,像一柄尚未出鞘的刀。
陈胖子靠着墙,喘了口气,忽然低声说:“你说……他们会不会在天上看着咱们?”
林深没回头。
“不知道。”
他顿了顿,声音沉下去,“但我知道,要是我不走下去,他们白死了。”
叶知秋轻轻碰了下他的肩膀。
林深迈步。
第一步,脚踝发出轻微的金属摩擦声。
第二步,颈侧银环微烫。
第三步,铁心戟在手中轻震,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他忽然停下。
眉头一皱。
戟脊上的梅花符文,再一次,极其轻微地跳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