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合拢的瞬间，林深右耳后的皮肤又跳了一下。
这次是疼。
他没动。
三枚古铜钱还在右手掌心攥着，边缘硌进肉里。他把铜钱贴到电梯金属壁上，掌心血纹一热，一股微弱的震感顺着铜钱传回来。铜钱表面开始出现细小裂纹，像蛛网一样蔓延。裂纹里浮出几行扭曲的字符，一闪而过。
是代码。
他认得这串结构——阴煞浓度检测App的后台跳转路径。
终点：五楼东侧，陈胖子宿舍电脑。
电梯灯闪了两下。
门开了。
走廊安静。灯光惨白。尽头那扇门虚掩着，门缝透出蓝光。是笔记本屏幕的光。
林深迈步走出去。
脚步声在走廊回荡。
他走到门前，抬手推开门。
陈胖子蜷在床角，背对着门，面前笔记本屏幕亮着。屏幕上是两张并排的文档：一张工伤病历，一张电子合同。病历上写着“陈大山，工伤致残，需立即手术”，合同标题是《数据共享服务协议》。
林深开口：“后台是你改的？”
陈胖子肩膀猛地一抖。
他没回头。
林深走近一步：“回答我。”
陈胖子突然从床上跳下来，扑向门口。他膝盖一弯，直接跪倒，双手抱住林深的大腿，声音发颤：“我对不起大家！我爹的病历是伪造的！他们说不改数据，我妈明天就不能进手术室……”
林深低头看着他。
掌心血纹开始震颤。
系统提示弹出：
【检测到谎言波动】
【真实度0%】
林深皱眉：“你说谎？”
陈胖子哭出声：“我没说谎！我妈真的要手术！他们拿走了她的医保卡，说不签合同就不还……”
话音未落，天花板突然炸开一道雷光。
紫光落下，笼罩陈胖子全身。
他身体僵住，眼泪停在脸上。
紫微星君站在窗外，脚踩雷光，飞鱼服猎猎作响。他额间紫色雷纹亮起，目光扫过陈胖子，声音冷：“说真话。”
雷光压下。
陈胖子浑身发抖，牙齿打颤：“欲魔……用我妈的手术费威胁我……他们让我改App后端，把阴煞数据伪装成普通信号波动……我不改，他们就断药……我……我只能签……”
他说完，整个人瘫软在地。
紫微星君没动。
雷光仍罩着他。
林深盯着陈胖子：“你什么时候签的？”
陈胖子抽泣：“三天前……他们在医院等我……我按了手印……他们说我是‘信息代理人’……我逃不掉……”
地面突然震动。
宿舍地板裂开一道缝。
血肉从裂缝中涌出，迅速组成人形。
西装笔挺，左小指黑铁戒指幽光流转。
欲魔站直，嘴角上扬：“他说得对。他自愿签的。合同生效那一刻，他就成了我的代理人。”
林深抬戟指向它。
欲魔冷笑：“你以为他是被迫的？不，他在签字时心里清楚得很——只要能救他妈，哪怕出卖你们，他也愿意。”
林深没说话。
戟尖稳稳指着欲魔。
欲魔看向陈胖子：“打开合同第二页。”
陈胖子颤抖着手点开笔记本。
页面翻到第二页。
底部签名栏旁，有一行小字备注：
【代理人确认知晓所有风险，并自愿承担灵魂绑定后果。】
签名下方，是陈胖子右手拇指印，鲜红刺眼。
欲魔说：“他签的时候，笑了。”
陈胖子猛地抬头：“我没有！”
欲魔轻笑：“那你为什么没撕合同？为什么没报警？为什么乖乖把后门程序写进App核心模块？你明明可以拒绝，可你没有。因为你心里知道，这是最快救你妈的办法。”
林深掌心血纹突然剧痛。
他低头。
血纹由铁青转为深红，像被血浸透。纹路边缘开始往手臂爬，带着灼热感。他想调动真元，却发现体内阳气滞涩，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
系统没反应。
没有提示，没有任务，没有辅助。
只有掌心越来越烫。
欲魔看着他：“你的系统，已经开始排斥你了。因为你信任的人，亲手打开了第一道门。技术防线一旦破，灵力再强也没用。”
林深咬牙：“你逼他的。”
欲魔摇头：“我没逼他签字。是他自己点的‘同意’。是他自己写的代码。是他自己把全校学生的阴煞数据打包上传。我只是给了他一个选择——救妈，还是救你们。”
陈胖子趴在地上，哭得说不出话。
紫微星君冷冷道：“契约成立，天规不干涉凡人选择。但他利用技术手段污染阴阳界平衡，已触犯禁律。”
欲魔笑：“那你要罚他？可他只是个普通人。他不懂什么天规地律。他只知道，他妈不能死。”
紫微星君没答。
雷光仍在。
林深盯着陈胖子：“你改了多少数据？”
陈胖子哽咽：“所有……所有标记为高危的节点……我都调低了数值……我把火山口的预警等级从红色降到了蓝色……我把操场的阴煞浓度显示成正常值……我……我还加了自动刷新机制……每次检测都会同步到主服务器……”
林深脑中一炸。
他想起操场那些学生。
后颈浮现契约纹。
手机弹窗进度99%。
全是因为这个。
他声音压低：“你让所有人以为没事。”
陈胖子点头：“他们说……只要数据稳定，就不会有人来查……我妈就能安心手术……我……我不想害人……可我没办法……”
林深掌心血纹又是一阵剧痛。
红色纹路爬上小臂，皮肤发烫。他感觉胸口闷，呼吸变重。铁心戟在他手中微微震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欲魔看着他：“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你靠技术对抗我们，可最终毁掉你防线的，也是技术。你信任的系统，依赖的数据，仰仗的伙伴——全都成了我的入口。”
林深抬戟。
戟尖对准欲魔。
欲魔不躲：“杀我？可契约已经成立。陈胖子是合法代理人。他的行为，受规则保护。你动他，就是违逆天规。”
紫微星君开口：“若证据确凿，可启动追责程序。”
欲魔笑：“证据？合同在这里，手印在这里，代码在这里。哪一条不是明明白白？你们拿什么追责？”
林深没说话。
他低头看陈胖子。
陈胖子抬头看他，眼里全是泪：“林深……我真的……对不起……”
林深抬起左手。
三枚古铜钱从口袋滑出，落在掌心。
他将铜钱按向陈胖子额头。
铜钱接触皮肤的瞬间，掌心血纹剧烈跳动。
系统终于有了反应：
【检测到双重意识波动】
【目标体内存在主意识与契约意识并行】
【建议：切断数据同步源】
林深收手。
铜钱收回口袋。
他转向欲魔：“你想要什么？”
欲魔笑：“我要的从来都一样——执念。他的执念是救母，你的执念是守护。可当守护者被背叛时，那份执念就会变成怀疑，怀疑会变成动摇，动摇会变成崩溃。”
林深握紧铁心戟。
戟面“心”字闭合，旁边“知”字微光闪烁。
欲魔说：“你已经开始排斥系统了。因为你不再相信数据，不再相信同伴，甚至不再相信自己的判断。很好。这才是真正的崩塌。”
林深突然抬戟。
戟尖划向地面。
一道金线射出，直奔陈胖子电脑。
电脑屏幕瞬间黑屏。
机箱冒出黑烟。
林深：“后门关了。”
欲魔不怒反笑：“关了一个，还有十个。你以为他只在这台电脑上留了后门？”
林深转身。
他看向宿舍角落的路由器。
墙上插座的智能电表。
床头充电的手机。
每一台联网设备，都在微微发烫。
他明白了。
整个网络，都是通道。
陈胖子不只是改了数据。
他把整个系统，变成了传输带。
林深掌心血纹再次剧痛。
红色纹路继续蔓延，已到肘部。
他呼吸加重。
铁心戟开始发烫。
紫微星君沉声道：“血脉受侵，系统反噬。你必须立刻切断链接。”
林深没动。
他盯着欲魔：“你说他是自愿的。”
欲魔点头：“手印为证。”
林深：“可他签字时，有没有人告诉他后果？”
欲魔笑：“我说了。但他选择忽略。”
林深：“那就是欺诈。”
他抬手，将铁心戟插入地面。
戟身没入一半。
掌心血纹猛然暴涨。
红色纹路顺着戟身向上爬。
林深喝道：“系统！启动权限追溯！查验契约签署全过程！”
空气静了一瞬。
系统终于回应：
【权限验证通过】
【追溯程序启动】
【正在调取签署现场记忆影像】
宿舍灯光忽明忽暗。
空气中浮现出一片模糊画面：
医院病房。
陈胖子站在床边。
一名穿白大褂的医生递上合同。
医生嘴角带着笑，左小指戴着黑铁戒指。
画面定格。
欲魔的脸，出现在医生身上。
林深抬头：“冒充医护人员，诱导签署灵魂契约。这不叫自愿，这叫欺诈。”
紫微星君额间雷纹一闪。
他看向欲魔：“以虚假身份诱签契约，违反天规第三十七条。此契约，无效。”
雷光骤然压下。
直击陈胖子掌心。
他掌心的契约烙印开始龟裂。
黑气从裂痕中溢出。
欲魔脸色一变：“你敢！”
紫微星君：“天规之下，无诡辩余地。”
黑气被雷光绞碎。
契约烙印消失。
陈胖子瘫坐在地，浑身发抖。
林深拔出铁心戟。
他低头。
掌心血纹仍是红色，但蔓延停止了。
系统提示：
【契约解除】
【数据通道关闭】
【系统恢复连接】
林深松了口气。
他看向陈胖子。
陈胖子抬头，声音沙哑：“我……我真的没想害你们……”
林深没说话。
他伸手，把陈胖子拉起来。
陈胖子站不稳，靠在墙上。
林深：“下次有事，直接说。”
陈胖子点头，眼泪又流下来。
欲魔冷笑：“你以为这就完了？”
林深抬头。
欲魔身影开始下沉：“你们破了一个契约，但我已经拿到了足够的数据。下一个代理人，不会这么容易暴露。”
地面裂缝闭合。
欲魔消失。
紫微星君看了林深一眼：“血脉异变未消，小心后续反噬。”
雷光散去。
宿舍只剩三人。
林深靠在墙边。
掌心血纹仍红。
铁心戟插在地上的影子，微微晃动。
陈胖子靠着墙，喘气。
林深忽然问：“我妈的手术……还能做吗？”
陈胖子点头：“能……他们昨天把医保卡还回来了……说是‘合作愉快’……”
林深闭眼。
片刻后睁开。
他看向窗外。
操场上，学生仍站着，手机屏幕冻结。
叶知秋还在原地，指尖搭着碎铃残片。
林深握紧铁心戟。
掌心血纹又跳了一下。
他低头。
发现戟面“心”字边缘，渗出一丝极细的黑线。
黑线缓缓移动，像在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