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微观的刺客 (the microscopic Assassin)
地点： 深渊区，老比尔酒吧的地下二层密室 时间： 交易结束后 1小时
地下密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通风扇叶片转动时发出的生涩摩擦声。
亚瑟坐在工作台前，戴着那副厚重的防辐射护目镜，手里拿着一把极细的镊子。 在他面前，那个沉重的铅桶已经被打开了。那一抹幽灵般的切伦科夫蓝光映照在他的脸上，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正在调配毒药的死灵法师。
事实上，他也确实在调配“毒药”。
他小心翼翼地从那块镭矿石上刮下了一些微末的粉尘，然后将它们填充进几枚特制的弹头里。
这些弹头是亚瑟刚才用老比尔的车床磨出来的。它们是空尖弹（hollow point），弹头中间是空的，一旦射入人体，弹头就会像花瓣一样炸开，造成巨大的空腔效应。
但最致命的不是物理伤害。 而是亚瑟填进去的那几毫克镭盐。
“喵。” 薛定谔蹲在桌角，尾巴不安地扫动着。它虽然喜欢辐射的温暖，但也能感觉到主人正在制造某种极其阴损的东西。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薛定谔。” 亚瑟用铅封将弹头封死，语气平静得可怕： “在这个没有抗生素、没有输血技术的地下世界，这几颗子弹比核弹还要管用。”
他举起一枚刚刚做好的银色子弹，在灯光下端详。
原理很简单： 镭-226会发生a衰变（Alpha decay）。 公式：Ra-226 -＞ Rn-222 + he-4 (a粒子)
在宏观物理学中，a粒子的穿透力极弱，一张纸就能挡住，打在人的皮肤上甚至不会感到疼痛。 但是，一旦它随着子弹进入人体内部，直接接触血液和脏器…… 那些高能粒子就会像无数把微观的散弹枪，疯狂切断人体细胞的dNA链条。
“这叫**‘内照射’**。” 亚瑟将六枚泛着微光的子弹填入左轮手枪的弹巢，轻轻转动。
咔哒。
“只要被这颗子弹擦破一点皮，哪怕不打中要害，目标也会在三天内因为造血干细胞坏死而全身大出血死亡。” “这是居里夫人留给这个世界的……微观刺客。”
虽然手段残忍，但亚瑟没有丝毫心理负担。 面对那些拥有“因果律武器”的皇家宪兵，他这种只能依靠物理法则的凡人，必须无所不用其极。
就在这时，密室厚重的铁门传来了有节奏的敲击声。 三长，两短。 这是老比尔约定的暗号。
“进来。”亚瑟迅速合上铅桶，用油布盖好。
铁门吱呀一声开了。 老比尔走了进来，但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人。
一男一女。 男的身材高大，背着一把用蒸汽管道改装的喷火器，半张脸都被机械义体覆盖，看起来像个暴徒。 女的则穿着一身干练的皮衣，腰间挂着两把刺剑，眼神锐利如鹰。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脖子上挂着一个奇怪的护身符——那是一个齿轮咬合着书本的标志。
“亚瑟，有客人。”老比尔指了指身后，“他们出了大价钱，指名要见那个‘能把镭矿石说成是诅咒’的鉴定师。”
那个皮衣女人走上前，目光扫过桌上的那些仪器，最后停留在亚瑟手中的左轮枪上。 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屑。
“左轮手枪？在这个时代，只有乡下的牛仔才会用这种老古董。” 女人的声音很冷，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审视感，“听说你是个懂‘旧日科学’的人，看来传言有误。”
亚瑟没有生气，只是慢条斯理地把枪插回腋下的枪袋。 “武器的先进与否，不在于它的射速，而在于它射出的东西所携带的熵值。”
“哼，故弄玄虚。” 旁边的机械义体男不耐烦地哼了一声，上前一步，那只巨大的机械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震得仪器乱跳。 “小子，我们是**‘唯物社’（the materialists）**的人。我是第七行动组的组长，铁臂。这位是我们的参谋，苏珊。”
唯物社。 亚瑟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在《旧日笔记》里看到过这个名字。这是一个致力于推翻皇室统治、恢复“唯物主义荣光”的地下反抗组织。 听起来像是友军。 但亚瑟知道，这群人是一群**“拜物教徒”**。他们崇拜机器和炸药，认为只要当量够大，就能炸飞一切牛鬼蛇神。
“找我有事？”亚瑟淡淡地问道。
“我们需要鉴定一批货。” 叫苏珊的女人从怀里掏出一个用黑布包裹的长条状物体，放在桌上。 “这是我们在皇家的一艘坠毁飞艇里找到的。我们的工程师说这是一种新型炸弹，但无论用火烧还是用电击，它都没有反应。”
苏珊盯着亚瑟的眼睛： “老比尔说你懂物理。只要你能弄清这玩意儿怎么用，我们给你五百个银币。”
亚瑟伸手解开黑布。 里面是一根银白色的金属管，两端封死，中间有一段透明的玻璃视窗，里面翻涌着红色的雾气。
亚瑟只看了一眼，就猛地把手缩了回来，像是被烫到了一样。 他立刻抓起旁边的防辐射护目镜戴上，并顺手把薛定谔塞进了桌子底下的铅箱里。
“你们这群疯子……” 亚瑟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惊恐，或者是愤怒。 “你们居然敢随身带着这个？还用火烧？用电击？”
“怎么？这不就是个哑弹吗？”铁臂不以为然。
“哑弹？” 亚瑟冷笑一声，指着那根金属管： “这是一根**‘真空衰变诱导管’**。”
“里面的红色雾气，是处于**‘亚稳态’（metastable State）**的真空能。你可以理解为，这是一种被强行压缩的、不稳定的空间结构。” “如果你们刚才用电击打破了它的能级壁垒……”
亚瑟深吸一口气，做了一个爆炸的手势： “这里不会发生爆炸。” “这里会发生**‘相变’**。以这个房间为中心，方圆五百米内的所有物质——包括我们，包括上面的老鼠——都会瞬间从三维跌落到二维，变成一张厚度为零的画。”
死一般的寂静。 铁臂那只机械手僵在半空中，苏珊的脸色也瞬间变得煞白。
“你……你在吓唬我们？”铁臂结结巴巴地说道，“哪有这种武器？这不科学！”
“科学？” 亚瑟站起身，眼神冰冷地俯视着这两个所谓的“唯物主义战士”。
“你们口中的科学，只是更粗暴的炸药和更硬的钢铁。” “而在真正的物理学面前……” 亚瑟指了指那根管子： “空间本身，就是最大的炸药。”
他从桌上拿起一把铅粉，洒在那根管子上。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铅粉没有散落，而是像磁铁吸铁屑一样，紧紧贴在管壁上，形成了一圈圈诡异的波纹。 那是引力波在微观层面的具象化。
苏珊终于信了。 她小心翼翼地收起那根管子，态度发生了180度的大转变。 “抱歉，大师。是我们眼拙了。”
她从腰间解下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放在桌上。 “这是定金。五百银币。” “但我们不仅仅是想鉴定这个。”苏珊看着亚瑟，眼神热切，“唯物社正在筹备一次针对‘伦敦塔’的大行动。我们需要一个像你这样的……战术顾问。”
“没兴趣。”亚瑟拒绝得很干脆，“我不和把‘真空衰变弹’当烧火棍用的人合作。那会让我死得不明不白。”
“如果你加入，我们可以提供你想要的东西。” 苏珊似乎早有准备，她压低声音，抛出了一个让亚瑟无法拒绝的筹码：
“我们在伦敦塔的下水道里，发现了一台旧时代的‘粒子对撞机’残骸。” “虽然坏了，但核心部件还在。”
亚瑟擦拭护目镜的手停住了。 粒子对撞机。 那是他制造“黑洞抑制剂”、甚至逆转这个世界熵增的关键设备。
他在脑海中快速权衡利弊。 这群人虽然鲁莽、无知，甚至有点危险。 但他们有钱，有人，有渠道。而且他们也要去伦敦塔。 这正是他需要的“炮灰”……不，是“掩护”。
亚瑟沉默了片刻，伸手拿起了那个钱袋，掂了掂分量。
“成交。” 亚瑟推了推眼镜，镜片上反射出冷冽的光： “但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
亚瑟指了指铁臂背后的那把喷火器，又指了指苏珊的刺剑。
“把你们那些只有原始人水平的破烂装备都扔了。” “既然要跟我去攻打伦敦塔……”
亚瑟从铅桶里掏出那几枚刚刚做好的镭射毒弹，放在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我就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基于元素周期表的暴力美学’**。”
【第八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