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容喝了酒,这会儿走路还有些摇摇晃晃,听见赵令颐的声音,她这才抬起了头。
“是七妹啊,这么晚了,你......”
她的话在看见赵令颐身侧的邹子言时戛然而止。
烈酒壮人胆,赵清容不似白日那般害怕邹子言,手一指,大声吼:“三更半夜,你们孤男寡女居然在私会!”
赵令颐:“......”倒也不用说得这么直白。
邹子言眉心微蹙,“殿下不该深夜在此。”
赵清容出门向来不喜欢带着人,从她方才回来的方向,只怕是跑到了营地以外的地方,也不知是和什么人喝酒,若是遇上歹人,连个救命的人都没有。
赵令颐对邹子言的话深感认同,“五姐,邹国公所言有理,你以后就不要三更半夜还到外头去了,不安全。”
赵清容不以为意,“哪有什么不安全,你别听他整天叨叨的,老东西,无趣的很!”
说着,她还打了个嗝,满身酒气。
赵令颐差点笑出声,硬生生忍住了,心里却在放肆大笑,【老东西哈哈哈哈哈!】
【赵清容胆是真肥啊,当着邹子言的面就骂,也不怕人家告到老皇帝面前去。】
心里在笑,她面上还是十分善解人意,劝了赵清容两句,“五姐,你别这样说,邹国公他也是为了你好。”
【哈哈哈哈老东西,会说,多说点啊!】
邹子言侧过脸看赵令颐,若非自己能听她心里在想什么,光是看她言行,只怕真要以为她是什么乖顺的人。
赵清容冷哼一声,想起幼时被邹子言折磨的惨痛经历,“七妹妹,你可别被他那张脸给骗了,这种老东西会拿戒尺打人的,咱可得远离。”
她到现在都记得,邹子言那把戒尺,打得她手掌红肿,当天晚上用膳时连筷子都握不住。
她当时年幼,一路哭着去找父皇告状,结果反被父皇训斥了一顿,还被罚抄书。
那天,赵清容一夜没睡,一边抄书一边哭,泪水把宣纸都打湿了,第二天一看,墨迹全花了,又哭着重抄。
那段记忆,此生难忘。
以至于她在好男色的情况下养了那么多面首,却始终不敢对邹子言有非分之想。
赵令颐这时想起,邹子言第一日到崇宁殿时,确实带了一把戒尺,当时也打了一下她手背,虽然不疼。
她狐疑地看向邹子言。
而邹子言听着赵清容的控诉,此刻才知晓,为什么这位五公主见到他,会如同见到洪水猛兽般逃窜。
早些年,给几位皇子皇女授业的先生病重离京休养,一时间没有顶替的人,皇帝便将这个差事交给了邹子言。
他是头一次给人当先生,还是给几个孩童授业,心里也担心教不好,特意去请教了一些老学究,于是每日都带了一把戒尺,若是遇到不听话,不认真的,便用戒尺打十下手心。
事实上,他力道已经十分克制,但也没料到姑娘家细皮嫩肉,直接把一向调皮的五公主给打哭了。
当天,邹子言就向老皇帝请罪了,老皇帝却觉得他做的很对,对待儿女不能一味纵容,甚至将前来告状的五公主训斥了一番,罚其抄书。
自那以后,邹子言拿着戒尺,也只是吓吓人,没再动过手。
但赵清容却有了心理阴影,一看到那把戒尺就怕,甚至夜夜做噩梦。
这一刻,邹子言深刻意识到,自己不仅古板无趣,还有些招人厌烦。
...
将赵清容送回营帐,邹子言才将赵令颐送回。
营帐口,赵令颐犹豫过后,开口安慰他,“五姐就是喜欢乱说话,你别放在心上。”
邹子言淡笑道,“五殿下所言皆是事实,昔日确实是微臣的过错。”
即便五公主当时再顽皮不听话,他也不该用那把戒尺。
赵令颐没想到邹子言在认错这一点上,这么爽快,她还以为这种位高权重的人,会顾忌脸面,死不认错呢。
她打趣地问道,“那你上回带着戒尺来我的崇宁殿,可是也想打我手心?”
邹子言矢口否认,他嗓音低沉,透着几分窘迫,“微臣不敢。”
赵令颐顿时起了逗弄的心思,她缓缓握住邹子言的手,嘴角轻扬,“有何不敢,不过就是打手心罢了,本宫受得。”
【我这人脾气好啊,皮糙肉厚最耐打了。】
【别说是手心,就算你打我屁股,我都不会跟你生气的。】
闻言,邹子言的耳尖在月色下覆上一层绯红,他喉结滚动,被赵令颐握住的手不自觉收拢,将那只小手握在了手掌中。
如今,自己哪里舍得动她分毫。
只是那句“打屁股”的话,却让一些荒唐的念头涌进脑海,如野火般乱烧,烫得他呼吸都乱了节奏。
半晌,邹子言松开了赵令颐的手,哑声道:“殿下早些歇息,微臣告退。”
赵令颐也不留他,点点头,目送邹子言离开。
因为她忽然想起,自己好像把贺凛给忘了......明明答应了贺凛,半个时辰就回来的,这会儿天都快亮了。
心虚感涌上心头,她绝非喜新厌旧的人,就是一时兴奋,才想不起来贺凛。
抱着这种心虚的忐忑,赵令颐掀开帐帘,暗自祈祷贺凛已经歇下了,可千万别在营帐里傻等着自己回来。
可偏偏贺凛就是个傻子。
帐帘掀开的瞬间,赵令颐的目光和里头的贺凛对视上,那双幽深不见底的眸子,此刻泛着淡淡的落寞。
“你、你还没睡啊?”赵令颐尴尬地攥紧了手里的紫玉马鞭,“我还以为你歇下了呢。”
贺凛目光从她泛着潮红的面颊落到微肿的唇瓣上,又极快地垂下眼眸,“殿下还未回来,奴才不敢自己歇下。”
其实从知道她今夜要去寻的人是邹子言,贺凛就已经猜到她不会那么快回来。
只是心里抱着一丝侥幸,或许赵令颐当真半个时辰就回来了,毕竟邹国公是出了名的正人君子。
他心中酸涩,却不敢言,也不能言。
自己只是一个奴才,如何能干涉主子的事,能等在营帐中,免受外头的夜风,已是赵令颐对他的恩宠。
即便方才听见两人在营帐外打情骂俏,贺凛几乎将衣袖都扯破了,这会儿也不敢在赵令颐面前显露半分情绪。
他就怕赵令颐心生怒意,将自己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