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星空的深邃背景下,一道黯淡的幽光如同濒死的萤火,艰难地穿梭着。
厉惊寒的状态糟糕到了极点。强行引动古神结晶本源造成的反噬,远比她预想的更严重。经脉如同被烈火燎过,又像是塞满了冰冷的玻璃渣,每一次法力流转都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丹田内的元婴更是萎靡不振,小脸上满是疲惫,怀抱的青铜棺椁虚影也黯淡了几分。
更麻烦的是,她感觉到一股阴冷如附骨之疽的追踪印记,牢牢烙印在她的神魂深处。那是中州皇朝那位亲王在最后时刻,不惜耗费本源打下的“皇道追魂印”!只要印记不除,无论她逃到哪里,只要还在一定范围内,皇朝高手便能模糊感知到她的方位。
她必须尽快返回星枢,只有那里才有可能屏蔽甚至清除这道印记。
凭借着对星枢坐标的感应,以及远超常人的坚韧意志,厉惊寒压榨着体内最后一丝力量,在浩瀚星空中勾勒出一条曲折而隐秘的路线,避开可能存在的中州皇朝眼线。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意识都开始有些模糊,几乎要支撑不住的时候,前方一片看似寻常的陨石带中,忽然荡漾起微弱的空间涟漪。
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星光门户,悄无声息地在她面前打开。门内传来熟悉而平和的星辰之力。
星辰殿的接引之门。
厉惊寒没有丝毫犹豫,用尽最后力气,一步踏入其中。
天旋地转的感觉再次传来,但这次带着一种回归的安稳。当周遭景象稳定下来时,她已再次置身于那片悬浮着星辰碎片、流淌着星辉河流的星墟之中,前方正是那座巍峨神秘的星辰殿。
殿门敞开,墨辰掌星使独自立于门前,依旧是那身星袍,气息深邃如海。他看向踉跄落地的厉惊寒,目光在她染血的衣衫、苍白的脸色以及那难以掩饰的虚弱气息上扫过,最终落在她紧握的、散发着微弱暗金光泽的右手上。
“欢迎归来,冥主阁下。”墨辰的声音依旧平和,听不出太多情绪,“看来,此行收获颇丰,代价亦是不小。”
厉惊寒稳住身形,擦去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抬起冰冷的眸子:“皇朝的‘皇道追魂印’,星枢可能化解?”
墨辰微微颔首:“星辰殿可暂时隔绝其感应。但要彻底清除,需借助‘洗星池’之力,那需要时间,也需要……贡献。”
贡献,意指她此行带回的东西,以及……未来需要付出的东西。
厉惊寒没有废话,直接摊开右手,那枚缩小至鸽卵大小、光泽内敛却道韵盎然的暗金心脏结晶呈现于墨辰眼前。同时,她将一段关于旧日坟场内所见、仪式细节、古神残念托付以及中州皇朝精准截杀的记忆碎片,通过神识传递过去。
刹那间,星辰殿内仿佛有无数星辰明灭了一下。墨辰掌星使那古井无波的眼眸中,终于泛起了一丝清晰的波澜。他深深地看着那枚结晶,又“阅读”着厉惊寒传递来的信息,沉默了片刻。
“古神‘磐’的意志结晶……‘影子’的‘降神之仪’……中州皇朝果然与‘影子’有所勾结,至少是默许乃至利用了此次仪式……”墨辰缓缓低语,语气中带着一丝凝重与了然,“你做得很出色,远超预期。不仅破坏了仪式,重创其首领,更带回了关键之物与信息。”
他抬起头,看向厉惊寒的目光中,多了几分真正的审视与一丝极淡的认可:“‘行走的守墓人’之名,你当之无愧。”
厉惊寒对此不置可否,只是冷冷道:“我要先疗伤,清除印记。”
“自然。”墨辰袖袍一挥,一道柔和的星辉笼罩住厉惊寒,瞬间缓解了她部分痛苦,稳住了她濒临崩溃的伤势。“随我来。”
他转身引路,并未走向大殿中央的星图,而是走向大殿深处一扇之前并未显现的、由流动星辉构成的门户。
门户之后,并非房间,而是一片独立的微型星域。中央是一口不过丈许见方的池子,池水并非液体,而是凝练如实质、不断升腾又落下的纯净星辉,散发出洗涤灵魂、净化万物的气息。
洗星池。
“入池,运转你的功法,引导星辉洗涤神魂与肉身。追魂印自会显形并被逐步磨灭。期间可能会有些痛苦。”墨辰交代道,“我会在外为你护法,并初步解析这枚结晶与信息。”
厉惊寒点头,毫不犹豫地步入池中。
“嗡——!”
凝练的星辉瞬间将她包裹,如同亿万根冰冷的银针,刺入她的四肢百骸、经脉神魂!那滋味,丝毫不亚于之前承受的任何痛苦,甚至更加尖锐直接!
她闷哼一声,盘膝坐于池中,全力运转《九幽噬冥典》。太初冥气与纯净星辉本是两种属性相对的力量,此刻在她体内激烈冲突、磨砺,带来的痛苦无以复加。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经脉中的淤塞与暗伤在星辉的冲刷下逐渐化开,神魂中那道阴冷的皇道追魂印,也如同暴露在阳光下的冰雪,开始缓缓消融。
而就在她忍受着净化之苦时,墨辰掌星使立于池边,手中托着那枚暗金结晶,眼中星辉急速推演。片刻后,他忽然抬头,望向星辰殿主殿的方向,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空间,落在那片禁锢着“星痕”的废墟深处,眉头微微蹙起。
“反应比预想的更强烈……是因为这枚‘磐’之结晶,还是因为她……”他低声自语,带着一丝疑虑。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自旁边响起:“墨辰,此举是否过于冒险?她成长太快,牵扯的因果也过于庞大。‘守墓之棺’尚未完全掌控,如今又加上‘磐’之结晶……恐引火烧身。”
望舒使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池边,望着池中苦苦支撑的厉惊寒,眼中带着担忧。
“风险与机遇并存。”墨辰平静道,“纪元之劫将至,循规蹈矩只会坐以待毙。她是最大的变数,也是我们手中最重要的棋子……或许,不止是棋子。”
他顿了顿,继续道:“中州皇朝与‘影子’的勾结已确认,他们截杀厉惊寒,恐怕不仅仅是为了报复或夺取结晶,更深层的目的,或许是想阻止‘守墓人’的归位,干扰我们对归墟的布局。”
“我们必须加快步伐了。”七杀使粗犷的声音也响了起来,他不知何时也来到了池边,抱着双臂,眼神灼灼地盯着池中的厉惊寒,“这小丫头够狠,对自己狠,对敌人更狠。是个好苗子!等她恢复,老子亲自操练她!”
墨辰微微颔首:“待她清除印记,伤势稳定,便开启‘星痕秘鉴’吧。是时候让她接触更深层的东西了。”
“星痕秘鉴?”望舒使微微蹙眉,“那里面的东西,连我等都需谨慎对待,她如今的心境与实力,恐怕……”
“压力之下,方能更快蜕变。”墨辰目光深邃,“别忘了,她是‘行走的守墓人’,她的路,注定与疯狂和死亡为伴。而我们,需要她在真正的风暴来临前,拥有足够的力量……以及,决断。”
三位星使的目光,再次聚焦于洗星池中那道承受着巨大痛苦、却始终未曾发出一声哀嚎的坚韧身影上。
星枢深处,暗流涌动。而刚刚初步展示了自己价值与权柄的厉惊寒,还未知晓,一场更加严峻、直指上古隐秘与自身命运的考验,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