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时间,弹指即过。
外门小比第二轮,如期而至。
演武场的热度,非但没有因首轮的淘汰而减弱,反而愈发高涨。留下的弟子数量减半,意味着竞争更加激烈,每一场比斗都可能关乎能否更进一步,获取更丰厚的奖励与名声。
周淮再次踏入了这片喧嚣之地。
与首轮时相比,他更加低调,刻意收敛了自身气息,如同滴水入海,融入涌动的人潮。然而,他依旧能清晰地感觉到,数道目光如同无形的触手,缠绕在他身上。
一道,来自高处观礼台,玄镜真人的注视依旧淡漠而深邃,如同观测星象,不带情绪,却涵盖所有。另一道,则变得更加隐蔽,如同潜藏在阴影中的毒蛇,带着冰冷的恶意,若隐若现——孙浒的人显然因他之前的“惊扰”而改变了策略,监视变得更加耐心和刁钻。
周淮面色如常,径直走向丁区第十二号演武台。
他的第二轮对手,早已在台上等候。
那是一名身材高瘦的青年,面色冷峻,眼神锐利,修为赫然达到了炼气五层中期,比之前的王硕强了不止一筹。他腰间佩着一柄带鞘长刀,刀柄磨损,显然并非摆设。此人名叫韩锋,在外门小有名气,以一手凌厉的“断浪刀法”着称,是不少弟子眼中,足以冲击前百甚至前六十的热门人选。
“丁区第十二场,周淮,对阵,韩锋!”裁判执事的声音响起。
台下围观的人群,比首轮时多了近倍。许多人是听说了周淮那“诡异”的身法,特意前来观摩,其中不乏一些实力不俗、意图在后续轮次可能遭遇周淮的弟子。当然,也少不了孙浒及其党羽,他们聚在人群一侧,抱着臂膀,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冷笑,等着看周淮如何被韩锋这柄“快刀”斩落。
“韩师兄的断浪刀法已得三分真意,刀出如浪涌,连绵不绝,看那周淮还怎么躲!”
“炼气五层对四层,灵力、速度、力量全面压制,光靠躲闪,能躲到几时?”
“我看他首轮不过是运气好,碰上个不善近战的王硕,这轮遇到韩师兄,怕是要原形毕露了。”
议论声中,几乎无人看好周淮。实力的差距摆在明面,那诡异的身法在绝对的速度和力量面前,似乎失去了用武之地。
韩锋目光如刀,落在周淮身上,带着审视与一丝轻蔑。“你的身法不错,可惜,修为太差。”他声音冷硬,带着一股刀锋般的锐气,“在我刀下,你没有闪避的机会。”
周淮平静地看着他,并未因对方的言语而动怒,只是微微拱手:“请韩师兄指教。”
“开始!”
裁判执事话音落下的瞬间,韩锋动了!
他并未拔刀,而是身形一矮,脚下猛地发力,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直扑周淮!速度之快,竟在原地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与此同时,他右手并指如刀,一股锐利无匹的刀意已然凝聚于指尖,空气发出细微的撕裂声,直刺周淮胸前大穴!
竟是打算以指代刀,以更快的速度,一举击溃周淮!
这一指,快、准、狠!将断浪刀法的精髓融于指间,刀意凛然,远超王硕那徒具其形的火球术!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惊呼!谁都没想到,韩锋一上来就动用如此凌厉的攻势,显然是想速战速决,不给周淮任何施展身法的机会!
指风凌厉,瞬间即至!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周淮必将血溅当场,至少也要狼狈不堪时,周淮的身影,动了。
他的动作,依旧没有磅礴的灵力爆发,没有惊心动魄的声势。
就在韩锋指尖即将触及他衣袍的刹那,他的身体仿佛化作了一道没有实体的青烟,以一种违背常理的角度,如同被微风吹拂的柳絮,向右侧轻轻飘荡开来。
间不容发!
韩锋那凝聚了刀意、志在必得的一指,几乎是擦着周淮的左肋边缘划过,凌厉的指风将他那洗得发白的弟子服割开一道细小的裂口,却未能伤及他分毫!
“什么?!”韩锋瞳孔骤缩,脸上首次露出惊容。他这一指的速度与角度,自问同阶之中罕有人能如此轻描淡写地避开!
一击落空,韩锋战斗经验丰富,毫不迟疑,化指为掌,横削而出,刀意转为磅礴,如同浪潮拍岸,覆盖范围极大,封堵周淮左右闪避的空间。
然而,周淮的身影再次晃动。
他并未向后急退,反而迎着那掌刀侧面,脚步一错,身形如同鬼魅般贴地滑行,竟从韩锋掌刀力量最为薄弱的侧面边缘,如同游鱼般“滑”了过去!
《浮光掠影》!不仅仅是直线速度,更在于小范围内近乎完美的腾挪与对力量间隙的精准把握!
韩锋只觉眼前一花,目标再次消失,掌刀落空,心中又惊又怒。他猛地转身,长刀终于“锵”的一声出鞘!
刀光如雪,寒意森然!
“断浪三叠!”韩锋低吼,刀光瞬间暴涨,化作三道层层递进、一浪高过一浪的凌厉刀芒,如同汹涌的波涛,向周淮席卷而去!刀势笼罩四方,空气被切割得嗤嗤作响!
这是他的成名绝技,刀势连绵,一旦施展,便如浪潮不绝,直至将对手彻底淹没!
台下众人屏住呼吸,孙浒等人脸上已露出胜利在望的狞笑。如此范围的攻击,看你还怎么躲!
面对这汹涌而来的刀浪,周淮眼神依旧平静。
他没有选择硬撼,也没有试图完全脱离刀势范围。他的身影在刀光浪潮中变得飘忽不定,时而如风中残烛,在刀锋间隙摇曳;时而如逆流而上的鱼儿,在浪潮力量的夹缝中穿梭。
他的步伐灵动而诡异,每一次移动都恰到好处地踏在刀势转换的节点,或是力量将发未发的薄弱之处。那凌厉的刀芒,总是险之又险地贴着他的身体掠过,却始终无法真正触及他。
他就像暴风雨中穿梭的海燕,任凭风急浪高,却总能找到那一线生机。
韩锋越打越是心惊,他感觉自己仿佛在劈砍一团无形无质的雾气,每一刀都倾尽全力,却总是落在空处。对方的身法不仅快,更带着一种未卜先知般的预判,总能在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那个瞬间,做出最精准的闪避。
这种有力无处使的憋屈感,让他胸口发闷,刀势也不由得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紊乱。
就是现在!
一直处于守势的周淮,眼中精光一闪!
在韩锋第三重叠浪刀势用老,正准备换气回力的那个刹那,周淮的身影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骤然启动!
他并未施展任何华丽的术法,只是将体内灵力尽数灌注于双腿,《浮光掠影》中记载的一式短距离突进技巧——“影梭”,被他瞬间施展出来!
唰!
他的身影仿佛融入了光影,快得只留下一道淡淡的虚影,瞬间跨越了两人之间数尺的距离,出现在了韩锋因挥刀而露出的右肋空门之前!
韩锋大惊失色,想要回刀防守已是不及!
周淮并指如剑,指尖一缕淡金色灵力凝聚,不偏不倚,轻轻点在了韩锋持刀手臂的曲池穴上。
一股不算强猛却极其刁钻的灵力瞬间透入!
韩锋只觉整条右臂一麻,仿佛被闪电击中,长刀“哐当”一声脱手坠地!他体内运转的灵力也被这一指打断,气血翻腾,踉跄着向后倒退数步,方才勉强站稳,脸上已是一片骇然与灰败。
整个演武台下,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台上。
从开始到结束,不过十数息时间。
周淮依旧站在原地,气息平稳,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闪避与那石破天惊的一指,都与他无关。
而炼气五层、以刀法凌厉着称的韩锋,却已兵刃脱手,败象毕露。
没有激烈的对轰,没有绚丽的法术,甚至没有众人预想中身法被压制后的狼狈。周淮依旧只用那诡异的身法,以及那精准得可怕的一指,便轻取了实力明显更强的对手!
“承让。”周淮收指,对着面色灰白的韩锋,平静地说道。
裁判执事深深地看了周淮一眼,再次朗声宣布:“周淮,胜!”
台下顿时炸开了锅!
“又赢了?!又是这样?”
“韩锋的断浪三叠竟然连他的衣角都没碰到?”
“这身法……也太离谱了!他到底是怎么练的?”
“泥鳅!简直就是条泥鳅!滑不留手!”
“看来首轮不是运气啊……”
惊叹声、不可置信的议论声此起彼伏。“泥鳅”、“滑不留手”等称号开始在人群中流传开来。周淮这匹“黑马”的形象,变得更加清晰,也更加引人注目。
周淮没有理会台下的纷扰,向裁判执事行了一礼,便准备下台。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他清晰地感觉到,那道来自高处观礼台的、属于玄镜真人的目光,不再像之前那般淡漠扫过,而是如同实质般,更加专注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那目光,仿佛穿透了他的皮囊,直视他运转《浮光掠影》时,体内灵力那异于常人的流转方式,以及那份远超炼气四层修士的、对战斗节奏的精准把控力。
周淮心中一凛,但面上不动声色,步伐沉稳地走下了擂台,汇入下方依旧在激烈议论的人群之中。
第二轮,轻取。
但他的心情,并未因此变得轻松。
玄镜真人那愈发专注的注视,如同无形的枷锁,让他感觉前路更加迷雾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