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老兵,忽然在频道里笑了起来,那笑声,豪迈而洒脱。
他清了清嗓子,用尽全身的力气,在公共频道里,唱起了那首工匠联盟初立时成员集体编出的歌曲。
“熔炉的火光,映照我脸庞……”
他的声音,粗犷,跑调,却充满了力量。
一个声音响起,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铁锤的声响,是我的勋章……”
“我们用双手,筑起那城墙……”
“在废土之上,守护着希望……”
十几名仅存的亲卫队战士,这些工匠联盟最精锐的勇士,在他们生命的最后一刻,放弃了所有的恐惧和绝望,用他们的歌声,为自己,也为他们的王,献上了最后的忠诚。
这悲壮的、充满了不屈意志的歌声,通过机甲的通讯系统,传入了正在解体的希望方舟。
指挥大厅里,所有技术员都停下了手中徒劳的操作。
他们抬起头,听着从扬声器里传来的、那来自死亡前线的战歌,许多人,都流下了眼泪。
陈老闭上了眼睛,浑浊的泪水,顺着他那沟壑纵横的脸颊,滑落下来。
他颤抖着,也跟着轻声哼唱起来。
“纵使世界皆已崩坏,我心屹立不倒……”
“为联盟的荣耀,为人类的未来,燃烧!”
奇迹,在这一刻发生了。
这充满了人类不屈意志的歌声,竟通过希望方舟这个临时的“蔚蓝之网”核心,逆向传导了出去!
它奇迹般地,穿透了法则的屏障,响彻在了全球每一个幸存者的耳边!
地表,昆仑基地。
正在抵御着熵潮疯狂攻击的战士们,忽然听到了这首熟悉的、响彻天地的战歌。
“是……是工匠联盟的战歌!”
“天啊!我听到了!我听到了!”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头,望向那片忽明忽暗的天空。
歌声,仿佛给了他们无穷的力量。
一个断了手臂的士兵,靠在城墙上,用尽力气,跟着一起嘶吼着唱了起来。
在他的带动下,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这场横跨了整个星球的、史无前例的大合唱!
无论是战士还是平民,无论是老人还是孩子。
所有幸存者,在这一刻,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无论他们身在何处,都在用自己的语言,用自己的声音,一同唱起了这首代表着人类不屈与希望的歌曲!
“我们用双手,筑起那城墙……”
“在废土之上,守护着希望……”
亿万人的歌声,亿万人的意志,汇聚成了一股前所未有、甚至超越了能量本身的、纯粹的精神洪流!
那即将崩裂的“蔚蓝之网”,在这股意志洪流的支撑下,竟然奇迹般地,暂时稳固了下来!
那三十六道即将熄灭的光柱,再次爆发出璀璨的光芒,将那些疯狂涌来的熵潮,死死地挡在了城市之外!
人类,用自己最脆弱,也最强大的武器——意志,为自己赢得了片刻的喘息。
……
地心。
王铁锤“看”着这一切,“听”着这一切。
他的神性,他那冰冷的逻辑,在这一刻,被彻底动摇了。
他“看”到凌寒的机甲在歌声中解体,她被弹射了出来,穿着单薄的驾驶服,漂浮在地心空间,却依旧在歌唱着。
他“看”到那些亲卫队战士,未唱完最后一句歌词,就连同他们的机甲,被黑洞彻底吞噬,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他“看”到希望方舟里,陈老带着所有人,向着他的方向,致以联盟军礼。
他“听”到那响彻整个星球的、属于人类的赞歌。
这些画面,这些声音,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烙在了他的意志核心!
那个属于“人”的、被他命名为“王铁锤”的核心人格模板,在这一刻,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光和热!
去他妈的最优解!
去他妈的可以接受的损耗!
老子还是人类!不是他妈的冷血的机器!
老子修东西,是为了让大家活下去,不是为了看着他们去死!
一股炽热的、纯粹的、属于一个凡人的怒火,瞬间压倒了那冰冷的、浩瀚的神性!
一个宏大、却又带着无边怒火的声音,第一次,在所有人的灵魂深处,清晰地炸响!
“想拆了我的船?!”
“还想动我的人?!”
那声音,不再是之前那种神圣而疏离的感觉,而是充满了王铁锤独有的、那种带着三分痞气、七分霸道的味道。
“老子批准了吗!”
这一声怒吼,不是神明的宣告,而是一个被彻底惹毛了的维修工,发出的咆哮!
蕴含的,不再是冰冷的法则,而是炽热的、属于人类的情感!
指挥大厅里,陈老猛地睁开了眼睛,那双老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
门外,漂浮在空中的凌寒,身体猛地一颤。
那熟悉的声音,那熟悉的语气……
眼泪,再一次模糊了她的视线。
是他!
那个会跟整个世界叫板的男人,他没有被神性吞噬!他回来了!
就在所有人都被这声怒吼所震动的时候,王铁锤,做出了一个比修改法则契约更加疯狂、更加不可理喻的决定!
他放弃了用自己的力量去对抗那颗“磨损黑洞”。
因为他知道,那是徒劳的。
既然“创造”无法对抗“虚无”,那就用另一种东西!
用这艘凝聚了旧时代人类最高智慧与荣光的造物!用这艘承载了新世界所有希望的方舟!
用一个同样即将“死亡”的东西,去对抗另一个代表“死亡”的东西!
“希望方舟……”
王铁锤那光芒万丈的能量之躯,不再维持独立的人形轮廓。
他猛地散开,化作一片由亿万光点组成的璀璨星河,义无反顾地,冲向了那艘正在解体、发出最后悲鸣的钢铁巨舰!
他要……将自己,化为这艘船的机魂!
“他要干什么?!”陈老看着主屏幕上,代表王铁锤的能量源,整个融入了希望方舟的结构图中,惊得差点跳起来。
下一秒,他明白了。
他彻底明白了王铁锤的意图。
以纯粹的意志能量体,作为机械造物的核心处理器,强行突破物理定律的限制,让机械……活过来!
这已经不是维修,不是超频,这是……赋予生命!
嗡——!!!
当王铁锤的意志,彻底与希望方舟的每一条线路、每一个零件、每一个结构单元连接在一起的瞬间,整艘濒临解体的巨舰,猛然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