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辞的恢复速度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短短数日,她已能自如行动,只是面色依旧比往常苍白,体内力量也仅恢复了三四成,如同干涸的河床刚刚迎来涓流。
左臂的封印暂时稳固,但那暗红色的印记却仿佛拥有了生命,时而会传来一丝冰凉的悸动,提醒着它的存在。
那份来自阿尔卑斯山脉方向的模糊“呼唤”,自那日傍晚出现后,便再未响起,却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留下了挥之不去的涟漪。
它不似昆仑那种苍茫古老的共鸣,更像是一种……带着某种特定频率的“信号”,断断续续,仿佛信号不良的电台,试图传递着什么信息。
谢砚调动了所有能调动的资源,全力筹备着阿尔卑斯之行。
装备、情报、人员、撤退路线……每一个细节都被反复推敲。
他知道,这一次面对的,可能不再是“烛阴”或“幽影会”那样的敌人,而是更接近世界本源秘密的、未知而恐怖的存在。
阿尔弗雷德、阿尔伯特公爵、堕影之卵、始祖印记……所有的线索都缠绕在一起,指向那片被迷雾笼罩的雪山。
夜色渐深,安全屋内灯火通明。
沈清辞坐在书桌前,面前摊开着“零”和林凡整理汇总的、关于阿尔卑斯山脉目标区域的所有资料——
地质异常报告、历史传说、近代失踪档案、卫星能量监测图……信息庞杂而琐碎。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卫星图上那片被标记为能量异常核心的区域,那里地形险峻,终年积雪,有一个当地古老传说中被称为“神陨之门”的冰封山谷。
忽然,她左臂的封印处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刺痛,并非之前那种混乱狂暴的悸动,而更像是一种……被某种同频能量轻轻“拨动”的感觉。
与此同时,她脑海中闪过几个极其破碎、模糊的画面——无尽的冰雪、扭曲的光影、还有一道巨大的、仿佛由寒冰与阴影构成的……门扉?
画面一闪而逝,快得抓不住任何细节。
沈清辞蹙眉,下意识地握紧了左臂。是封印松动了?还是那“堕影”能量与远方的东西产生了更深的联系?
“怎么了?”一直留意着她状态的谢砚立刻走了过来,手中还拿着一份刚收到的加密情报。他看到沈清辞微蹙的眉头和握紧左臂的动作,神色一紧。
“没什么,”沈清辞松开手,摇了摇头,将刚才那瞬间的异样感觉说了出来,“只是感觉……那边的‘东西’,似乎越来越‘活跃’了。”
谢砚将手中的情报递给她,语气凝重:“恐怕是的。这是刚破译的、从阿尔伯特公爵一个秘密账户中流出的最后一段通讯残片,里面提到了‘门扉将启’,‘神之回归’不可阻挡,以及……一个关键的‘钥匙载体’正处于不稳定状态,需要尽快‘回收稳固’。”
“钥匙载体?”沈清辞目光一凝,“是指阿尔弗雷德,还是……”
她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左臂上。堕影之卵的力量侵入她体内,而阿尔弗雷德拥有“钥匙”……难道自己阴差阳错地,也成为了某种意义上的“载体”?
这个猜测让两人都感到一阵寒意。如果沈清辞本身也成为了对方计划中的一环,那么阿尔卑斯之行,就不仅仅是探寻真相,更可能是自投罗网。
“你的身体,还能支撑吗?”谢砚看着她,眼中充满了担忧。
他宁愿放弃这次行动,也不愿她再冒任何风险。
沈清辞迎上他的目光,清澈的眸子里没有任何犹豫:“正因为我可能也是‘钥匙’,所以才更要去。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只有直面它,才能找到彻底解决我体内隐患的方法,才能阻止他们。”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自嘲的冷静:“而且,如果我真的那么重要,他们反而不会轻易让我死,不是吗?”
谢砚看着她故作轻松的样子,心中一阵抽痛。
他明白她的决定无法改变,也知道她说的有道理。他伸出手,轻轻将她揽入怀中,这是一个充满保护欲却又带着无尽怜惜的拥抱。
“好,”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沉稳而坚定,“那我们就一起去。无论前面是什么,我们一起面对。但你要答应我,任何时候,都不要逞强,感觉到不对,立刻告诉我。”
沈清辞靠在他温暖坚实的胸膛上,能听到他有力而稍快的心跳声。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支持,驱散了她心中最后的一丝不安。
她轻轻点了点头,脸颊无意识地在他胸前蹭了蹭,找到一个更舒适的位置。
“嗯,我答应你。”
这一刻,无需更多言语。他们是彼此最锋利的剑,也是最坚固的盾。
出发前最后的准备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沈清辞尝试着更主动地去感知和引导左臂封印下的能量,不再是单纯的压制,而是试图去理解其特性,甚至……
在极端情况下,能否反向利用。这个过程如同在悬崖边行走,需要极大的勇气和精准的控制,谢砚始终守在一旁,寸步不离。
苏菲和凌夜带领的精干小队将作为先遣和接应,已经分批秘密前往阿尔卑斯山脉外围区域建立前进基地。
巴顿和赵乾等新加入“七阙阁”的武道高手也主动请缨,被谢砚安排作为第二梯队,随时准备支援。
出发的前夜,月朗星稀。
沈清辞站在露台上,望着远方在夜色中呈现出黛青色轮廓的阿尔卑斯山脉。
那模糊的“呼唤”感再次出现,比之前清晰了一丝,带着一种冰冷的急切。左臂的印记也传来持续的、低频率的冰凉波动,仿佛在回应。
谢砚走到她身边,将一件厚实的外套披在她肩上。“在看什么?”
“感觉它在叫我。”沈清辞轻声道,没有回头,“很急切……好像有什么东西,等不及了。”
谢砚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眼神锐利。“无论那是什么,我们很快就会知道了。”
他伸出手,与她十指相扣。两人的手同样修长,一个带着练武留下的薄茧,温暖有力;一个指尖微凉,却蕴含着莫测的力量。
他们并肩而立,如同两棵扎根在一起的树,共同面对即将到来的风暴。
“还记得在莱芒湖边,我说过的话吗?”谢砚忽然开口,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格外低沉温柔。
沈清辞微微一怔,脑海中浮现出月光下他郑重告白的画面。她轻轻“嗯”了一声。
谢砚转过身,面对着她,从口袋中取出一个小巧古朴的丝绒盒子。
他打开盒子,里面并非钻戒,而是一枚通体温润、雕刻着繁复守护符文的羊脂白玉佩,玉佩中心,一点殷红如血的朱砂如同活物般微微流转。
“这是谢家传承的‘同心玉’,并非凡物,内含一丝谢家始祖留下的守护本源。”他将玉佩拿起,玉身在月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它不能抵御所有危险,但能让我在任何情况下,都感知到你的安危,也能在关键时刻,为你抵挡一次致命攻击。”
他没有询问,只是目光沉静而深情地看着她,等待着。
沈清辞看着那枚玉佩,又看向谢砚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将她视为毕生守护的郑重。心中最后一道壁垒轰然倒塌。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那温润的玉身。
“帮我戴上。”
谢砚眼中瞬间迸发出璀璨的光芒,他小心翼翼地拿起玉佩,将那红绳绕过她白皙的脖颈,在后颈系上一个牢固的结。
玉佩贴在她锁骨下方的肌肤上,温润的气息与血玉髓、獬豸玉佩隐隐交融,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定感。
他低头,一个轻柔如羽翼般的吻,珍重地落在她的额间。
“等我回来,我们结婚。”这不是询问,而是承诺,是历经生死后,对未来的笃定规划。
沈清辞闭上眼,感受着额间残留的温热触感,和胸前玉佩传来的暖意,心中被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而充盈的情感充满。
她没有说话,只是将头轻轻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夜空下,两人相拥的身影被月光拉长。
远方,阿尔卑斯山脉的轮廓在黑暗中沉默伫立,仿佛巨兽张开了口,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明天,他们将主动踏入那未知的迷雾。
而命运的齿轮,早已在无人知晓的角落,发出了契合的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