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头六臂的邪物
六把武器从六个方向袭来。
林九没有退路。他脚下是祭坛的石阶，身后是正在切断连接的沈兰心，左右是阿雅和吴刚——他们正冲向那些突然从雾中涌出的、梦魇兽的残影。
只能硬抗。
斩灵刀横在身前，林九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在刀身上。血渗入刻纹，那些黯淡的符文瞬间亮起金光——不是碎片印记的力量，是他自身所剩无几的灵能在燃烧。
“铛！铛！铛铛铛铛！”
六声脆响几乎连成一片。林九的刀在瞬间格挡了六次攻击，每一次碰撞都震得他虎口开裂，鲜血顺着手腕流下。他的身体像破麻袋一样倒飞出去，重重撞在榕树树干上，喉咙一甜，大口鲜血喷出。
但那六把武器也被震退了。
守护者的影子微微一顿，六只眼睛里同时闪过惊讶——它没想到这个重伤垂死的人类，居然能挡住它的全力一击。
林九拄着刀，艰难站起。他的胸口在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掌心的钥匙印记在疯狂闪烁，像警报灯。
“还没完……”他抹去嘴角的血，“再来。”
守护者没有立刻进攻。它悬浮在空中，六只手臂缓缓放下武器，三颗头上的眼睛同时锁定林九。然后，它做出了一个诡异的动作——
中间的嘴巴张开，发出刺耳的、像是无数金属摩擦的声音：
“钥……匙……给我……”
它会说话。
林九心中一沉。会说话的邪物，意味着它有智慧，有意识，不是单纯的杀戮机器。
“你要钥匙做什么？”林九试探着问。
“开……门……”守护者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刚学会说话的孩子，“门后……有……家乡……”
家乡？
林九突然想起《赊刀秘典》里的一段记载：上古时期，有异域邪神降临此界，被大能封印。邪神残念不灭，附在钥匙碎片上，等待复苏之日。
难道这个守护者，就是某个邪神的残念，被陈天雄用唤灵幡和梦魇雾强行唤醒、喂养？
“你的家乡不在这里。”林九说，“你被利用了。陈天雄在利用你收集恐惧和生命力，等他拿到所有钥匙碎片，打开门后，你会第一个被消灭——因为他不需要不受控制的工具。”
守护者沉默了。六只眼睛里的金色碎片快速流动，像是在思考。
但几秒后，它再次开口，声音变得冷酷：“欺骗……人类……都欺骗……杀了你……我自己拿钥匙……”
它动了。
这次不是六臂齐攻，而是左边的三只手臂同时举起——一把刀、一把剑、一把斧，三把武器在空中融合，化作一把巨大的、布满倒刺的黑色长枪。
长枪刺出，速度不快，但带着恐怖的威压。枪尖所过之处，空间都微微扭曲，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林九想躲，但身体跟不上意识。刚才那六次格挡已经耗尽了他最后的力量，现在连抬刀都困难。
眼看长枪就要刺穿他的胸口——
“铛！”
另一把刀架住了长枪。
是石岩。
这个刚刚从梦境中醒来的苗疆猎头，不知何时冲到了林九身前。他双手握着自己的苗刀，刀身与黑色长枪碰撞，爆出刺目的火花。
石岩的刀在哀鸣——苗刀虽然是百炼精钢，但毕竟是凡铁，面对邪物凝聚的武器，处于绝对劣势。刀身上已经出现裂痕，裂痕在快速蔓延。
“快走！”石岩怒吼，浑身肌肉贲张，脖子上青筋暴起。他在用纯粹的肉体力量对抗邪物的能量攻击，这无异于螳臂当车。
但他撑住了。
虽然只有三秒。
三秒后，苗刀“咔嚓”断裂。黑色长枪刺穿石岩的肩膀，将他整个人挑起来，甩飞出去。
石岩重重摔在地上，右肩一个血洞，深可见骨。但他立刻爬起来，用左手捡起断刀，还想再战。
“够了！”林九喝道，“你们不是它的对手！带沈兰心走！”
阿雅和吴刚那边也不好过。梦魇兽的残影虽然弱，但数量太多，杀不完。两人已经多处受伤，吴刚的左腿被一只残影咬住，正在腐蚀。
沈兰心已经切断了七个寨民的连接，还有六个。她的状态极糟——手臂上的黑色纹路已经蔓延到脖子，半张脸都爬满了蛛网般的黑线。她的眼睛一只还是正常的黑色，另一只却变成了纯白，没有瞳孔。
阴契的反噬在加速。
“沈兰心！快停下！”阿雅看到她的样子，惊恐大喊。
沈兰心听不到。她正沉浸在第八个寨民的噩梦中——那是个老人，他的噩梦是自己亲手埋葬了所有子孙。痛苦、悔恨、绝望……这些负面情绪通过黑色血管涌入沈兰心体内，被阴契吸收，转化成更深的异化。
她的手在颤抖，但还是伸向了第九根血管。
林九看着这一切，知道不能再等了。
他闭上眼睛，将所有意识集中在掌心的钥匙印记上。
“以我之魂，唤你之名……”他低声念诵一段古老的咒文——不是赊刀人一脉的传承，是碎片印记自带的、来自上古的记忆，“钥匙守门人林九，请求……”
印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金光。
金光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虚影——那是一个穿着古老服饰的老者，面容慈祥，但眼神威严。老者的虚影看了林九一眼，又看向那个三头六臂的守护者，叹了口气。
“孽障……还不醒来？”
声音不大，却带着某种无法抗拒的威严。
守护者浑身一震。六只眼睛里的金色碎片突然停止流动，然后开始……逆转。那些碎片在试图挣脱污染，恢复原本的纯净。
“师……父……”守护者的声音变了，从冷酷变成迷茫，“我……我是谁……”
“你是玄冥，守门七将之一。”老者的虚影说，“数千年前，你为守护门户，以身化封印。如今残念被邪术唤醒，迷失自我。醒来吧，玄冥，重归职责。”
“玄冥……守门……”守护者喃喃重复。
它身上的黑色开始褪去，露出下面暗金色的、布满古老符文的本体。三颗头融合为一，六只手臂收回四只，只剩两只。手中的武器全部消散。
它变回了一个正常的人形——一个穿着暗金铠甲、面容模糊的高大武将。
但只持续了三息。
三息后，铠甲表面再次浮现黑色纹路，面容重新扭曲。唤灵幡在颤抖，幡杆上那颗已经炸裂的心脏位置，涌出更多黑红色的雾气，重新污染守护者。
“不……师父……救我……”守护者发出痛苦的嘶吼。
老者的虚影黯淡了。他看着林九，眼神复杂：“孩子，我的力量太弱，只能唤醒它片刻。要彻底净化，需要七块碎片齐聚，重启门户封印。现在……只能用那个方法了。”
“什么方法？”
“以身为饵，引它入体，用你的钥匙印记，在体内与它同归于尽。”老者说，“你会死，魂魄俱灭。但能暂时封印它，为其他人争取时间。”
林九沉默了。
他看着还在苦战的阿雅、吴刚、石岩，看着正在异化的沈兰心，看着那些奄奄一息的寨民。
然后笑了。
“好。”
二、沈兰心的噩梦
沈兰心切断了第九根血管。
她跪在地上，大口喘息。黑色的纹路已经蔓延到左眼，那只纯白的眼睛里，开始浮现出诡异的图案——像是一扇门，门后是无尽的黑暗。
她能感觉到，阴契正在彻底改造她的身体。不是变成鬼，而是变成某种……介于生死之间的存在。她能看到更多东西了——不只是记忆，还有魂魄的脉络、能量的流动、甚至……时间的轨迹。
她看到林九那边，那个老者的虚影正在消散，看到林九决绝的眼神，看到他将要做的事。
“不……”她想喊，但发不出声音。
第十根血管，连接的是一个孩子，大概八九岁。沈兰心的手颤抖着伸过去，触碰到血管的瞬间，她“看”到的不是孩子的噩梦——
是她自己的噩梦。
不，不是噩梦，是真实。
那是她五岁时的记忆，一段被刻意遗忘的记忆。
一个白发老婆婆来到沈家，和父亲在书房谈话。小沈兰心偷偷躲在门后，听到了一些片段：
“沈先生，您女儿的血脉已经开始觉醒。”老婆婆的声音，“沈家是守门人之后，血脉中含阴，成年后会自动吸引‘门’的力量。如果不加封印，她活不过二十岁。”
“封印要怎么做？”父亲焦急地问。
“用这个。”老婆婆拿出一块玉佩——正是沈兰心从小就戴在脖子上、三年前突然碎裂的那块，“这里面封着一滴‘守门人’的血，可以暂时压制她的血脉。但只能到二十五岁。二十五岁生日那天，封印会解除，她必须自己面对命运。”
“什么命运？”
“要么成为新的守门人，接过沈家的职责；要么被‘门’吞噬，成为滋养邪神的养料。”
父亲沉默了许久，才说：“我宁愿她平凡一生。”
“有些事，躲不掉。”老婆婆叹息，“这是沈家千年前的选择，代价要后世子孙承担。我能做的，只是给她多争取二十年时间。”
记忆跳转。
沈兰心十八岁生日那天，父亲带她去一个地方——滇南苗寨。他们见到了阿婆，当时还年轻的阿婆。
阿婆看着沈兰心，眼神里有怜悯：“时间不多了。封印在减弱，她能感觉到吗？”
父亲点头：“最近她开始做奇怪的梦，梦见一扇门。”
“那是‘门’在呼唤。”阿婆说，“沈家血脉对‘门’有天然亲和力，这是恩赐，也是诅咒。等封印彻底解除，她要么掌控这份力量，要么被它掌控。”
“有什么办法？”
“有，但很危险。”阿婆看着沈兰心，“去鬼市，找林家。林家有‘斩情刀’，可以斩断血脉与‘门’的连接。但代价是……她会失去所有与‘门’相关的能力，变成一个真正的普通人，也会忘记一切。”
“那沈家的职责……”
“由我来承担。”父亲平静地说，“我是沈家这一代的长子，本来该我承担。当年我父亲为了保护我，把封印转移到了兰心身上。现在，该还回去了。”
沈兰心看到，父亲和阿婆进行了一个仪式。仪式中，父亲割破手腕，将血滴在那块玉佩上。玉佩发出微光，然后……沈兰心感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抽走了。
是血脉的感应，是对‘门’的亲和力。
父亲替她承担了。
而代价是，三年后，父亲开始被陈天雄盯上，最终魂魄被囚。
记忆如潮水般退去。
沈兰心睁开眼睛，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父亲会卷入这一切，为什么陈天雄要抓父亲，为什么阿婆认识她。
父亲替她承担了命运，而她却什么都不知道。
阴契手印在剧烈发烫，那些黑色纹路在疯狂蔓延。但这一次，沈兰心没有抗拒。她主动接纳了这股力量，接纳了阴契，接纳了血脉中正在苏醒的东西。
她“看”向林九那边。
林九已经走向守护者，掌心的钥匙印记亮如太阳。他要用自己的命，封印那个邪物。
“不。”沈兰心站起来，“这一次，该我了。”
她冲向林九。
三、以身为笼
林九已经走到了守护者面前。
守护者正在痛苦挣扎——老者的虚影已经消散，唤灵幡的力量重新占据上风。它又变回了三头六臂的怪物，但眼神里有了一丝清明与痛苦的挣扎。
“杀……了我……”它用中间的头说，“趁我……还清醒……”
林九抬手，掌心印记按向守护者的胸口——那里是碎片污染的核心。
但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是沈兰心。
她的半张脸已经爬满黑色纹路，左眼纯白，右眼正常，看起来诡异而恐怖。但她的眼神很清醒，清醒得让人心碎。
“让我来。”她说。
“你疯了？”林九想甩开她的手，但发现自己做不到——沈兰心的力量大得惊人，那不是人类该有的力量。
“我没疯。”沈兰心看着他，右眼流下泪，“林九，你为我、为所有人做得够多了。现在，该我承担自己的命运了。”
她看向守护者：“我能感觉到，它体内的碎片……和我有共鸣。沈家血脉，对钥匙碎片有特殊的感应和亲和力。也许……我能净化它，而不是毁灭它。”
“太危险！”林九吼道，“你会被污染的！”
“我已经被污染了。”沈兰心苦笑，指着自己脸上的黑纹，“阴契，血脉，还有这些寨民的负面情绪……我的身体正在变成某种容器。既然如此，不如让我这个容器，装下该装的东西。”
她不等林九回答，另一只手按在了守护者的胸口。
瞬间，黑色的纹路从她手上蔓延到守护者身上。守护者发出痛苦的嘶吼，六只手臂疯狂挥舞，但沈兰心不躲不闪——那些攻击落在她身上，只激起一圈圈黑色的涟漪，像石头投入深潭。
她在吸收攻击的力量。
“沈家丫头！你在做什么！”阿婆的声音突然响起。
不是从雾中，是从……天空中。
众人抬头，看到梦魇雾的上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淡金色的光阵。光阵中央，阿婆悬浮在那里，七窍流血，但双手高举，像是在支撑整个阵法。
“我以毕生修为，启动‘祖灵大阵’，暂时压制梦魇雾！”阿婆的声音如雷霆般响彻，“但只能维持一刻钟！一刻钟内，必须毁掉唤灵幡，否则阵法反噬，我会死，雾也会重新笼罩！”
她的目光锁定沈兰心：“丫头！别做傻事！你想用沈家血脉的‘包容’特性，吸收那个邪物？你会变成不人不鬼的怪物的！”
“那就变成怪物吧。”沈兰心平静地说，“只要能救大家。”
她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
黑色纹路覆盖了全身，皮肤变得半透明，能看到下面暗金色的、像熔岩一样流动的能量。她的头发从发根开始变白，不是苍老的白，是那种没有生命力的、像月光一样的惨白。
最可怕的是她的后背——衣服被撑破，两对黑色的、像雾气凝聚的翅膀缓缓展开。
不是天使的羽翼，是恶魔的膜翼。
守护者的挣扎越来越弱。它的身体在缩小，在坍缩，最后化作一团暗金色的光球，被沈兰心吸入体内。
光球入体的瞬间，沈兰心发出凄厉的尖叫——那是灵魂被撕裂的痛苦。
但她撑住了。
她跪在地上，双手撑地，大口喘息。背后的翅膀在颤抖，但渐渐稳定下来。脸上的黑色纹路开始消退，不是消失，是融入了皮肤下面，只在特定光线下才能看到。
左眼的纯白也褪去了，变回了正常的黑色，但瞳孔深处，多了一个小小的、金色的门形印记。
她抬起头，看向那面唤灵幡。
幡在剧烈颤抖，像是失去了核心的支撑。幡杆上的白骨开始开裂，幡布上的眼睛图案在流血——真正的血，暗红色的、粘稠的血。
“现在……”沈兰心站起来，一步步走向祭坛，“该结束了。”
她伸手，抓住幡杆。
没有用力，只是轻轻一握。
幡杆“咔嚓”碎裂，白骨化为粉末。幡布上的眼睛发出最后一声尖叫，然后燃烧起来，化作灰烬。
唤灵幡，毁。
四、雾散之时
幡毁的瞬间，整个梦魇雾开始崩溃。
不是慢慢消散，是像玻璃一样碎裂。白雾寸寸崩解，露出后面真实的苗寨景象——吊脚楼、青石板路、枯死的庄稼，还有那些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寨民。
他们还活着，但都昏迷不醒。胸口的黑色血管已经消失，只留下一个淡淡的红印。
天空中的光阵也开始消散。阿婆从空中坠落，被及时赶到的阿雅接住。
“阿婆！阿婆你怎么样？”阿雅哭着问。
阿婆脸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但还活着。她看着沈兰心，眼神复杂：“傻丫头……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沈兰心走过来，背后的翅膀已经收回体内。她看起来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除了头发全白，以及瞳孔深处的门形印记。
“我知道。”她说，“我吸收了一个上古邪神的残念，用我的身体作为封印容器。从现在起，我要时刻与它对抗，防止它再次苏醒。”
她看向林九：“就像你一直对抗钥匙碎片的反噬一样。”
林九想说什么，但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大口的黑血。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刚才强行催动印记，又耗去了不知多少寿命。
沈兰心扶住他，手指按在他胸口。一股温和的、暗金色的能量传入他体内，暂时稳定了他的伤势。
“这是……”林九惊讶。
“那个邪神残念的力量。”沈兰心说，“虽然被污染了，但本质还是钥匙碎片的力量。我用沈家血脉勉强净化了一部分，可以用来治疗你。但只能暂时压制，治不好根本。”
她看向阿婆：“阿婆，灵泉和回魂蛊，还能用吗？”
阿婆虚弱地点头：“可以……但需要时间准备……而且林九的身体太虚弱，可能承受不住灵泉的冲击……”
“那就先准备。”沈兰心说，“吴刚，石岩，你们组织还能动的寨民，把昏迷的人都抬到安全的地方。阿雅，你照顾阿婆。王胖子——”
她看向从雾外冲进来的王胖子：“你负责警戒。陈天雄不会善罢甘休，他肯定会来。”
话音刚落，一个声音从寨子入口处传来：
“说得对，我来了。”
陈天雄。
他穿着一身白色的西装，一尘不染，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像是来参加宴会的宾客。他身后跟着十二个人——六个黑袍的噬灵教护法，六个穿着迷彩服、眼神空洞的雇佣兵。
但这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陈天雄手里牵着一根铁链，铁链的另一端，锁着一个人。
不，那已经不能算人了。
那东西穿着破烂的道袍，皮肤青黑，眼睛是两个血洞，嘴里塞着一团符纸。它的胸口有一个大洞，洞里插着七根黑色的钉子。
“师父……”林九看着那东西，声音在颤抖。
那是林三绝。
林九的养父，失踪三年的赊刀人。
现在，他被陈天雄炼成了……尸傀。
“惊喜吗？”陈天雄微笑，“我找了三年，终于在三个月前找到了他。他躲在一个很隐秘的地方，试图延缓‘门’的开启。可惜，他太老了，不是我的对手。”
他踢了踢林三绝的腿：“现在，他是我的狗。很听话，让咬谁就咬谁。”
林九的眼睛红了。他想冲上去，但被沈兰心死死拉住。
“冷静。”沈兰心低声说，“他在激怒你。”
“还是沈小姐聪明。”陈天雄鼓掌，“不过，激怒只是顺便。我来的主要目的，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他看向沈兰心：“你体内现在有两块碎片——一块是苗寨的，一块是那个邪神残念里的。再加上林九体内的两块，鬼市的一块，沈家的一块……七块齐了。”
他张开双臂：“把碎片给我，我打开门，带你们去新世界。否则……”
他打了个响指。
林三绝突然动了。它僵硬地转身，面向那些昏迷的寨民，张开了嘴——嘴里没有舌头，只有一个旋转的黑色漩涡。
漩涡开始产生吸力。离得最近的几个寨民，魂魄被强行扯出体外，化作光点飞向漩涡。
“住手！”阿雅怒吼。
“那就把碎片给我。”陈天雄微笑，“你们还有十秒钟考虑。十，九，八……”
沈兰心看向林九。
林九看向阿婆。
阿婆闭上眼睛，长叹一声：“给他吧。”
“什么？”阿雅不敢相信。
“碎片是祸端。”阿婆说，“数千年来，多少人为了它家破人亡。今天就算我们不给，他也会用其他手段抢。不如给他，让他打开门——”
她睁开眼睛，眼神决绝：“然后，我们一起进去，在门后，做个了断。”
沈兰心明白了。
她看向林九，林九也明白了。
两人同时点头。
沈兰心走到陈天雄面前，伸出手：“碎片在我体内，但我不知道怎么取出来。”
“简单。”陈天雄掏出一把匕首，“用这把‘抽魂刃’，刺进你的心脏，碎片会自动浮现。放心，你不会死——我需要活祭品开门，死了就没用了。”
沈兰心接过匕首，毫不犹豫，刺向自己心脏。
但匕首在触碰到皮肤的瞬间，停住了。
不是她停的，是另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是林九。
“要取，先取我的。”他说，“我的碎片更容易取。”
“不，取我的。”沈兰心坚持。
两人争执不下。
陈天雄笑了：“真是感人。那这样吧——”
他打了个响指。
林三绝突然扑向沈兰心，速度快得惊人。沈兰心来不及反应，就被它掐住了脖子，举到空中。
“现在，没得选了。”陈天雄说，“林九，把你的碎片给我。否则我让你的小女朋友，死在你面前。”
林九看着沈兰心痛苦的表情，看着师父那扭曲的面容。
他缓缓举起右手，掌心印记亮起。
“好，我给你。”
印记脱离掌心，化作一块金色的碎片，飞向陈天雄。
陈天雄接住碎片，眼睛一亮：“第一块。”
然后他看向沈兰心：“该你了。”
沈兰心被掐得说不出话，只能点头。
林三绝松开了手。沈兰心摔在地上，咳嗽着，从怀里掏出一把刀——不是匕首，是镇尸刀。
她把刀刺进自己胸口。
暗金色的血液涌出，血液中，两块碎片缓缓浮现。
陈天雄眼睛更亮了：“第二块，第三块。”
他收好碎片，看向阿婆：“苗寨的那块呢？”
阿婆从怀里掏出一块绿色的碎片：“在这里。但你要答应我，放过寨民。”
“我答应。”陈天雄接过碎片，“第四块。”
他看向天空：“鬼市的那块，婉儿已经给我了。第五块。”
他看向沈兰心：“沈家的那块，在你血脉里，等开门时自动显现。第六块。”
他看向林九：“第七块……在我手里。”
他掏出一块黑色的碎片：“这是我从一个很特别的地方找到的。现在，七块齐了。”
他把七块碎片放在一起。
碎片自动拼接，形成一把完整的、金色的钥匙。
钥匙的形状，像一扇微缩的门。
陈天雄举起钥匙，对着天空：“以七钥为凭，以万魂为祭——门，开！”
钥匙爆发出刺目的金光。
金光中，一扇巨大的、虚幻的门，在苗寨上空缓缓浮现。
门后，是无尽的黑暗。
黑暗里，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在低语。
在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