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子前院灯火通明,后宅也不得消停。
时镜蹲在树杈子上,借着夜色掩护,听底下方景同的两个妾室边嗑瓜子边八卦。
“那侯爷以前都没登过门,今日怎么来了?”
“老太太装病催来的呗。还不是因为大阳坊那桩人命官司?死得那叫一个惨,邻里都传是女鬼索命!巧了不是,那凶宅早年还是咱们姑奶奶名下的。”
“姑奶奶?侯爷他娘?这都去了多少年了。”
“谁说不是呢。外头风言风语,说二十年前有个年轻姑娘在那吊死了,冤魂不散,还牵扯到咱们老爷……官府查案,查到咱们头上来了。”
“嗤,”一个妾室吐出瓜子壳,满脸不屑,“这些年料理的麻烦还少?一桩陈年旧案反而摁不住了?照老规矩,拿钱堵上苦主的嘴不就行了?”
“这回邪门,说是上头有人盯着,官府较真得很。老爷没法子,这才把那位小侯爷请回来。”
发牌压低了声音,即使没人能看见她。
“她们说的是三娘杀死那个万家人的案子吧?”
“嗯,”时镜不怎么参与副本外的事,但姬珩都会将发生的事报给她,“官府找到了侯府,姬珩要他们详查。”
她们知道那万家人是崔三娘杀的。那个万家人被副本化的崔三娘入梦,大概是梦里只看到一个年纪不大的跛脚少女,便不觉得有威胁,自个带着驱鬼的东西寻到了崔三娘的宅子试图杀死崔三娘,结果被反杀了。
崔三娘自然是官府要找的“凶手”,可一个死了二十年的人怎么结案?官府只能顺着万家人这条线往下深挖。
这一挖,就热闹了。
那条巷子仅剩的几户老人受领域影响,纷纷将陈年旧事抖了个底朝天。
从三娘吊死后万家人上门时的嫌弃抱怨,到有人为了赏钱将逃出去的崔三娘抓回来的龌龊勾当。
细节详尽,堪比说书。
“那个姑娘回来报复我们了,那万家人就是她杀的啊,快寻玄阙法师救救我们。”有人当场就吓疯了。
二十年前的案子,意外清晰热闹起来。
官府顺着线索往下挖,成功挖出来当年方景同在崔三娘死后开始和万家有来往的事,还挖出方景同可能烦躁崔家要挟买通山匪杀害崔家上下的事。
期间万家想息事宁人。
但姬珩态度明确,对官府道:“我现在只想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说是女鬼杀人?你们去把那个女鬼给我找出来,我要亲自问问她,为何住在那宅子里,又为何要杀人。”
“此事很简单,我要个真相,而你们官府,要给我真相。”
这位久被世人遗忘的济明侯罕见地展现了强硬姿态,加之其夫人刚得祈公府重谢,风头正劲,官府不敢怠慢。
连浮珏都无意中添了把火。
在底下人说起大阳坊女鬼杀人案时,浮珏随口说了句“鬼能杀人,必然是有天大怨气,死者死后尚需自行寻求公道,可见官府失职。”
重重压力之下,官府的视线牢牢锁住了方家。
此事发酵时,时镜还在杨柳街。
时镜见那几个妾室商量着要去收拾细软以备不时之需,便轻巧地跳下树,又去探查了几处可疑地点。
遗憾的是,依旧没找到副本入口。
脖子后的凉风还在坚持不懈地吹着。
她没好气地问:“小鬼,你在的话指个路。”
发牌吐槽道:“你都要砍它了,它还给你指路?鬼不要面子的啊?”
时镜:“……你是哪头的?”
回到客房,时镜望着窗外浓重的夜色,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点着大腿。
“你说有没有可能,这个副本玩家人数满了我进不去?”
“啊?可是寻归院那个不就半路进去了。”发牌迟疑道。
时镜正思索着,姬珩推门回来了,带着淡淡的酒气。
“方景同还真沉得住气,一晚上绝口不提崔姨的事,光跟我追忆我娘了,”他在桌边坐下,“不过我估计,他憋不了两天了。他背后肯定还有人,我且忍着,等他把底牌亮出来……”
他五指收拢,成竹在胸:“再一举拿下!”
说完,却发现时镜正用一种若有所思的眼神盯着他。。
“怎么了?”姬珩心里发毛,“是我哪里没做对吗?”
时镜摇头:“不,你做得很好。”
“那就好。”姬珩松了口气,随即又想起什么,压低声音问:“对了,我背上那……那位,还在吗?”
“我进不去副本了。”时镜突然道。
“啊?”
“我怀疑这个副本正在进行中,结束前不会让人进去了。”
“那怎么办?不进去了?下次副本开再来?”姬珩也想不出什么法子。
“我觉得,你或许可以带我进去。”时镜语气温和。
姬珩呆滞,“我?我怎么带。”
时镜微微一笑,从道具库里取出一面镜子。
一面古朴的,背面布满铜锈的镜子。
此刻,镜面清晰地映出时镜的面容,一切正常。
她朝姬珩招了招手。
姬珩有些不安。
“这个镜子看起来很旧啊。”
“好东西,”时镜站起身,轻叩桌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