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会的魁首,皇家宝库的资格,一枚被所有人断定为“死蛋”的上古神兽蛋。风清浅这三个字,在短短三天内,从帝都最大的笑柄,变成了最深不可测的谜团。
她抱着那颗温热的石蛋,身后跟着将军府派来接她、此刻却大气都不敢喘的下人,不紧不慢地走在回府的路上。
沿途,那些曾经毫不掩饰鄙夷与嘲讽的目光,此刻尽数化作了敬畏、探究,甚至是恐惧。
风清浅很享受这种转变。
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前世作为顶级的动物行为学家,她最擅长的就是洞悉人心。这些所谓的王公贵族,与那些龇牙咧嘴的野兽,本质上并无不同,都是欺软怕硬的货色。
你弱,他们就扑上来撕碎你。
你强,他们就夹起尾巴,摇尾乞怜。
月上柳梢头,晚风带着一丝凉意。队伍行至一条僻静的巷道,这是回将军府的近路,两旁是高耸的府墙,隔绝了主街的喧嚣。
就在此刻,风清浅那敏锐如野兽的直觉,忽然拉响了警报。
空气,似乎凝固了。
周围的光线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吞噬,变得昏暗下来。温度,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骤降,连晚风都停滞了。
身后的下人们毫无察觉,依旧低着头赶路。
但风清浅知道,有什么东西来了。
她袖中的寻宝鼠金噬突然“吱”地一声尖叫,浑身的金毛根根倒竖,如临大敌。刚刚签订契约不久的影猫,更是直接化作一道虚影,融入了墙角的阴影中,只留下一双幽绿的瞳孔,死死盯着前方。
风清浅缓缓停下脚步,抬起了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慵懒笑意的眸子。
巷道尽头,月光之下,一道身影就那么凭空出现,无声无息,仿佛他本就长在那里。
那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
一袭玄色锦袍,在清冷的月色下,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他面容苍白,带着一种久病缠身的羸弱,嘴唇却殷红如血,形成一种诡异而惊心动魄的美感。墨色的长发未束,随意地披散在肩头,几缕调皮的发丝被微风拂起,遮住了他半边眉眼。
可就是这样一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残废之人,却散发着一种连神兽都为之战栗的恐怖气场。
那不是力量的威压,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孤高与漠然。仿佛天地万物在他眼中,不过是转瞬即逝的尘埃。
大夏国,残疾九王爷,夜君离。
帝都人尽皆知的另一个笑柄。
风清浅的脑海中瞬间闪过这个名字,但她立刻就否定了。笑柄?能让她灵魂都感到一丝刺痛的男人,会是笑柄?骗鬼呢。
这气场,这出场方式,分明就是狩猎山脉里那个一直窥视她的神秘人。
还有那道声音……
“是你?”风清浅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十足的警惕。
夜君离没有回答,他只是操纵着轮椅,缓缓向前。那木质的轮子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轱辘、轱辘”的轻响,在死寂的巷道里,宛如催命的音符,敲击在人的心脏上。
他停在了离她三步远的地方。
一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终于从发丝间完全显露出来。那里面没有丝毫情绪,却又仿佛蕴含着吞噬一切的漩涡,带着一种玩味的、审视的目光,将她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遍。
像是在欣赏一件刚刚到手的、让他颇为满意的收藏品。
这种目光让风清浅极不舒服,她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凤凰蛋,体内的精神力开始悄然运转。
终于,他薄唇轻启,声音和她脑海中听到的那道一模一样,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霸道。
“从今以后,你是本尊的人。”
风清浅愣住了。
她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这人……脑子有病吧?
她堂堂一个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过来的古武传人,金手指傍身,刚刚才把太子踩在脚下,威震帝都。结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还是个坐轮椅的病秧子,一开口就要她当他的人?
这是哪门子的新型碰瓷手法?
“这位……王爷?”风清浅嘴角抽了抽,努力挤出一个职业假笑,“您是不是认错人了?或者……出门没吃药?”
夜君离似乎对她的讥讽毫不在意,反而饶有兴致地勾了勾唇角,那抹笑容邪魅而妖异:“本尊从不认错人,也从不需要吃药。”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怀里的凤凰蛋上,慢悠悠地补充道:“能从一堆废物里,挑出唯一一件宝贝,你的眼光,不错。做本尊的人,不委屈你。”
果然是他!
风清浅心头一凛,再无侥幸。这个男人不仅看穿了她,连凤凰蛋的秘密都一清二楚!
这已经不是挑衅了,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我若是不呢?”风清浅脸上的笑容彻底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戒备。她的精神力不再是试探,而是化作一根无形的尖刺,狠狠地向着夜君离的识海扎了过去!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用精神力攻击别人,还是一个深不可测的对手。
然而,那根足以让大灵师都头痛欲裂的精神尖刺,在靠近夜君离眉心三寸的地方,却仿佛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有激烈的碰撞,没有能量的反弹,就是……没了。
仿佛被一个无底的黑洞给吞噬了。
风清浅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呵。”夜君离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他缓缓抬起一只手,那只手苍白修长,骨节分明,宛如上好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
他什么都没做,风清浅却感到一股柔和但根本无法抗拒的精神力,如潮水般反涌而来。
这股力量并不伤人,却带着一种侵略性极强的探知欲,它轻而易举地突破了她的精神防御,像温暖的海水包裹住她,让她产生一种自己从里到外都被看透了的错觉。
这是一种精神层面的绝对碾压!
“有趣的灵魂,还有……一本更有趣的古书。”夜君离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炽热。
风清浅浑身汗毛倒竖!
他知道!他连万兽图鉴的存在都知道!
“吼!”
一声低沉的咆哮从阴影中传来,是风狼!它感受到了主人的危机,从契约空间中猛然窜出,龇着锋利的獠牙,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呜咽。
“吱吱!”金噬也从她袖中探出头,一双豆大的眼睛里满是凶光,对着夜君离张牙舞爪。
巷道里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夜君离的目光从风清浅身上移开,淡淡地瞥了一眼她身边的兽宠们。
仅仅一眼。
那眼神中,带着一丝神明俯瞰蝼蚁般的漠然。
风狼的咆哮戛然而止,庞大的身躯竟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铜铃般的眼睛里流露出人性化的恐惧。金噬更是“嗖”地一下缩回了袖子里,瑟瑟发抖。
这是源自血脉最深处的压制,是低等生命对高等存在的本能畏惧!
风清浅的心,沉到了谷底。
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怪物?
“它们很忠心。”夜君离收回目光,重新看向风清浅,语气里带着一丝赞许,“跟着你,是它们的福气。”
他操纵着轮椅,与她擦肩而过。
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随着他的移动而缓缓消失。
就在风清浅以为他要离开时,他的声音再次幽幽传来。
“记住本尊的话。”
“你的命,你的所有物,包括你这个人,从今天起,都刻上了本尊的印记。”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已经到了巷道口,并最终融入了无边的夜色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