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充满了大地般厚重、蛮荒、原始的力量,在简陋的炮管中奔腾咆哮,土黄色的熔岩洪流几乎要破体而出。
然而这震撼灵魂的异象仅仅持续了一瞬,便随着N卡化为飞灰而尽数内敛。
整个竞技场陷入了长达三秒的死寂。
紧接着,山崩海啸般的哄笑声从十万观众席的每一个角落爆发出来,汇成一股声浪,几乎要掀翻竞技场的穹顶。
“哈哈哈哈!我看到了什么?他把家里的烟囱扛出来了吗?”
一个高年级学生笑得前仰后合,指着光幕上的特写,眼泪都流了出来。
“不,你看那造型,分明是伐木工最新研发的伐木工具!他准备把天上的圣光狮鹫当成珍稀古木给砍了!”
“疯了,这个光头彻底疯了!黔驴技穷,开始装神弄鬼,想靠这种滑稽的表演博取同情分吗?”
讥讽和嘲弄此起彼伏,汇成欢乐的海洋。在众人眼中,那根丑陋的烧火棍与天空中神圣威严的圣光狮鹫形成了无比荒诞的对比,这已经不是一场战斗,而是一场闹剧。
听到周围排山倒海的笑声,楚望舒心中最后的一丝不安也烟消云散。
他挺直了胸膛,脸上重新挂上了那种属于胜利者的,自信而优雅的微笑。原来只是虚张声势,用一件哗众取宠的垃圾来做最后的挣扎。真是可悲又可笑。
他示意裁判,启动了场地内的扩音法阵,他要让自己的宣判,传遍每一个角落。
“萧易!”
楚望舒那带着几分悲悯与嘲弄的嗓音,清晰地在整个竞技场上空回荡。
“这就是你的底牌吗?一个连地精工匠都羞于拿出手的东西?我承认,你之前的表现确实给了我一点小小的惊喜,但闹剧,也该到此为止了。你想用这个笑话,来博取谁的同情呢?”
然而,与观众席的狂欢和楚望舒的得意形成鲜明反差的,是贵宾席上一片死寂的压抑。
这里没有一个人笑得出来。
那位头发花白,来自王都兵工厂的“大师级工匠”,正死死抓着面前的护栏,干瘦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他身旁的程颐主任,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那张总是古板严肃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
在另一侧,慕容悦家族的代表,她那位在军中任职的族叔慕容铮,更是瞳孔紧缩。他是一位经验丰富的SR级唤星师,见过的奇门兵器不计其数。
“叔父,那东西……真的只是个笑话吧?”
他身边的年轻副官忍不住低声问道,脸上的困惑无法掩饰。
慕容铮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死死盯着全息光幕上那个武器的每一个细节,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你注意看它底座那个不起眼的稳定器。”
他的嗓音有些干涩。
“那是战舰级魔导炮才会配备的‘赫尔墨斯’三轴陀螺仪的简化版本,用来抵消发射时超过百分之三百的后坐力。还有它的能量回路,你看那些杂乱的导线……那不是标准的铭刻符文,那是一种……一种更野蛮,更直接的能量通路,效率高得可怕。”
副官的呼吸一滞。战舰级?这两个字所代表的份量,让他再也笑不出来。
就在这时,直播的镜头给到了那根“烧火棍”一个极尽高清的特写。
观众们终于可以清晰地看到,那根炮管表面布满了鱼鳞状的粗糙焊接痕迹,甚至有几个关键的连接零件,是用某种坚韧的兽筋和粗糙的铁丝,以一种极其原始的方式强行捆绑固定的。
“噗……不行了,我真的忍不住了!你们看,那玩意儿是用铁丝绑的!”
“这是从哪个垃圾堆里捡出来的工业废品?他甚至连螺丝都凑不齐!”
这一下,就连一些原本还抱有怀疑态度的观众,也彻底放下了心,加入了嘲笑的大军。
面对全场的哄笑和对手居高临下的羞辱,萧易的脸上没有任何波动。
他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外界的一切嘈杂都无法侵入他绝对专注的领域。他的双腿微微岔开,沉腰立马,将那超过两百公斤的金属造物稳稳地扛在肩上,整个人的重心与脚下的大地连为一体。
他无视了天空中那个已经膨胀到极限,散发出毁灭气息的金色光球,只是专注地调整着炮口的角度,仿佛一个最严谨的工程师,在进行发射前最后的校对。
他完成了最后的校对。
然后,他空着的左手抬起,在那根巨大的炮管上轻轻拍了拍,发出“梆梆”的沉闷金属声,似乎在与自己的老伙计打个招呼。
“轮到我了。”
他的宣告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身后已经面如死灰的王浩然和一脸茫然的慕容悦耳中。
紧接着,在楚望舒轻蔑的注视下,在全场十万人的哄笑声中,萧易的左手拇指,按下了炮身侧面一个毫不起眼,甚至有些掉漆的红色按钮。
一声清脆的机械咬合声响起。
这声音不大,却像一把无形的利刃,瞬间切开了所有的嘲笑与喧嚣。
紧接着,是一阵刺耳到让灵魂都在颤栗的机械启动声!
炮管后方,那团由魔能导管、散热片和齿轮组构成的复杂机械结构,那个被老工匠惊呼为“魔能矩阵强制注入”的禁忌造物,在这一刻爆发出比天上圣光裁决还要耀眼夺目的光芒!
周围的空气开始剧烈震动,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
所有人都笑不出来了。
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让他们的身体瞬间僵硬。
那个被他们肆意嘲笑的“烧火棍”上,正散发出一股比【圣光狮鹫】更加恐怖、更加纯粹、更加危险的气息!
如果说圣光狮鹫的威压是高高在上的神之审判,带着裁决万物的威严。
那么此刻从那根烧火棍上传出的,就是最原始,最野蛮,最不讲道理的……物理法则的咆哮!
那是纯粹的、足以撕裂一切、湮灭一切的动能!
竞技场中央,楚望舒脸上的微笑彻底凝固了。
他的心脏疯狂地擂动着胸膛,一种无法被计算,无法被理解的未知,化作冰冷的寒流,瞬间贯穿了他的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