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荆棘王冠
冰冷的河水咆哮着,如同挣脱牢笼的巨兽,不断冲击着冷夜凝藏身的巨石,溅起的冰冷水花混着雨水,将她浑身浇得透湿,刺骨的寒意几乎要冻结她的血液。对岸那个被藤蔓和巨石半掩的黑黢洞口,在雨幕中若隐若现,如同深渊巨口,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未知与危险。方才那一声微不可闻的金属摩擦声,像一根针,扎破了她心中刚刚燃起的微弱希望,将恐惧与警惕重新拉满。
进去?可能是自投罗网,是“星幕”精心布置的陷阱,等待她们的是早已张开的罗网。不进去?暴雨倾盆,追兵可能随时会至,墨墨的状况经不起继续在野外折腾,她们已无路可逃。
冷夜凝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腥甜的铁锈味。她低头看着怀中因寒冷和恐惧而微微发抖的墨墨,孩子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湿漉漉地黏在苍白的皮肤上,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苏静婉破碎的遗言在她脑中回响——“寻引路人,持星钥,开心门”……如果这洞里真的是唯一的希望呢?如果放弃,墨墨怎么办?轩轩和琛琛怎么办?
没有时间 犹豫了!
她眼中闪过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绝。轻轻拍了拍墨墨的背,低声道:“墨墨不怕,妈妈在。” 然后,她深吸一口气,将墨墨用布带更紧地绑在胸前,抓起那根粗糙的树枝,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汹涌的河面。
河水湍急,暗流漩涡遍布,直接渡河无异于自杀。她沿着河岸向上游艰难跋涉了一段,终于发现一处河面相对宽阔、水流稍缓的区域,几块巨大的礁石如同踏脚石般零星分布在河中。这是唯一的机会!
她不再迟疑,看准时机,纵身跃上第一块礁石。湿滑的石头让她险些摔倒,她死死抓住岩石缝隙,稳住身形,然后再次跃向下一块。河水冰冷刺骨,巨大的冲力不断拉扯着她的双腿,每一次跳跃都险象环生。有几次,她半个身子都浸入了冰冷的河水中,全靠一股顽强的意志力才没有松手。墨墨在她怀中不安地呜咽着,小拳头紧紧攥着她的衣襟。
短短十几米的河宽,仿佛耗尽了冷夜凝一生的力气。当她终于踉跄着踏上对岸湿滑的泥地时,几乎虚脱倒地。她靠在一块巨石上,大口喘息着,心脏狂跳得几乎要裂开。
稍微平复了一下呼吸,她立刻警觉地望向那个洞口。洞口寂静无声,只有雨水顺着藤蔓滴落的嗒嗒声,方才那声异响仿佛只是她的幻觉。但冷夜凝不敢有丝毫大意。她拔出腰间那把她几乎不会使用的手枪,笨拙地打开保险,紧紧握在手中,枪口的冰冷触感带来一丝虚幻的安全感。
她猫着腰,借助岩石和灌木的掩护,悄无声息地靠近洞口。越靠近,那股混合着泥土、腐朽植物和某种奇异矿物质的气息越发浓重。洞口比远处看起来更窄,仅容一人弯腰通过,里面漆黑一片,深不见底。
就在她犹豫是否要出声试探时——
“吱呀——”
一声轻微得几乎听不见的、仿佛老旧木门被推开的声响,从洞内深处传来!紧接着,一点微弱昏黄的光晕,如同鬼火般,在洞穴深处的黑暗中亮起,缓缓向洞口移动!
有人!里面真的有人!
冷夜凝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猛地将身体紧贴在洞口旁的岩壁上,屏住呼吸,握枪的手因用力而指节泛白。是敌是友?是“引路人”还是“星幕”的杀手?
光晕越来越近,一个佝偻、瘦削的身影轮廓在昏黄的光线下逐渐清晰。那是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打满补丁的粗布衣服的老者,头发胡须皆白,杂乱地纠结在一起,脸上布满深深的皱纹,一双眼睛在昏暗中却异常明亮,仿佛能洞穿人心。他手里提着一盏极其古老的、玻璃罩已经熏黑的煤油灯,灯焰在洞口的风中微微摇曳。
老者停在洞口内几步远的地方,并没有立刻出来,只是用那双锐利的眼睛,平静地打量着紧贴岩壁、如临大敌的冷夜凝,目光在她手中的枪和怀中昏迷的墨墨身上停留了片刻。
“外面的雨大,进来避避吧。”老者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浓重的、难以分辨地域的口音,却奇异地有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他没有表现出任何敌意,仿佛只是招待一个寻常的避雨路人。
冷夜凝没有动,警惕地审视着老者。苏静婉的警告在耳边回响——“别信任何人”。这个老者出现得太突兀,太巧合了。
“你是谁?”冷夜凝的声音因紧张而干涩沙哑。
老者浑浊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似乎看穿了她的恐惧和戒备,他缓缓抬起枯瘦的手指,指向冷夜凝胸前——不是指向她,而是指向她怀中墨墨胸口那枚若隐若现的羊脂白玉佩。
“你在找‘星钥’。”老者的语气不是疑问,而是平静的陈述,“而你怀里的孩子,就是找到‘星钥’的‘路引’。”
冷夜凝浑身剧震!他怎么会知道星钥?怎么会知道墨墨是路引?!他果然不是普通人!
“你……你就是‘引路人’?”冷夜凝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老者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转身,提着煤油灯,缓缓向洞穴深处走去,昏黄的光晕在黑暗中摇曳,留下一句飘忽的话语:
“是缘是劫,进来便知。外面的‘乌鸦’很快会嗅着味道找来,你……没有多少时间犹豫了。”
乌鸦?是指“星幕”的追兵吗?
冷夜凝看着老者即将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又回头望了一眼身后暴雨如注、杀机四伏的山林。进退维谷,她没有选择。
她一咬牙,将手枪紧紧攥在手中,抱着墨墨,弯腰钻进了那深不见底的黑暗洞穴。
就在她踏入洞穴的瞬间,身后隐约传来了追兵涉水而过、以及压低嗓音的急促交谈声!他们真的追来了!
冷夜凝头皮发麻,不再犹豫,加快脚步,紧跟前方那点摇摇欲坠的昏黄光晕,向着未知的洞穴深处走去。命运的门,在她身后缓缓合拢,将暴雨和追杀暂时隔绝。而前方等待她的,是拯救的希望,还是万劫不复的深渊?这个神秘的“引路人”,究竟会将她引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