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荆棘王冠
苏焰那句“我给你时间”,像一道缓刑的判决,悬在冷夜凝头顶,让她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如同行走在悬崖边缘,每一步都踩在崩溃的临界点上。岚山庄园恢复了表面的平静,甚至比以往更加“温和”——她的活动范围被默许扩大到了主楼的花园,陈妈的照料无微不至,窗边的百合依旧每日更换,苏静婉偶尔会带着孩子们来主楼“玩耍”,苏焰则几乎不再出现,仿佛彻底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
但这种平静,更像是暴风雨来临前令人窒息的低气压。冷夜凝知道,苏焰在等,等她的“答案”。而她,也在等,等一个或许永远不会到来的、真正意义上的转机。
她表面上顺从地接受着这一切,甚至开始“配合”地参与花园散步、阅读苏静婉送来的书籍,扮演着一个逐渐“认命”、被优渥生活软化了的囚徒。但暗地里,她的神经始终紧绷如弦。她利用每一次在花园散步的机会,更加仔细地观察着庄园的安保漏洞、巡逻规律;她借着阅读的名义,反复研究着苏静婉送来的、那些看似无害却可能暗藏信息的书籍;她甚至开始有意识地、极其隐蔽地储存一些易于携带的食物和清水。
苏静婉似乎也察觉到了她平静下的暗流。一次午后,在花园凉亭里,趁着孩子们在不远处玩耍,保镖视线被花丛遮挡的瞬间,苏静婉将一本厚重的精装书递给冷夜凝,低声道:“堂嫂,这本游记写得很好,特别是关于……海岸线风光的描写,很值得一看。”她的指尖在书脊某个特定位置轻轻点了三下。
冷夜凝心领神会,接过书时,感受到书脊处一个极其细微的、不自然的凸起。回到房间后,她小心翼翼地拆开书脊的粘合处,在里面发现了一张被卷成细条、用塑料薄膜密封的、比指甲盖还小的存储芯片!以及一张手绘的、极其简略的岚山庄园外围地形图,标注了一条看似不可能的、穿过一片陡峭崖壁的“路径”!
苏静婉在帮她!用这种极其危险的方式!这存储芯片里是什么?是新的计划?还是逃离的最终指引?
希望的火苗再次被点燃,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恐惧。苏静婉的行为无疑是在刀尖上跳舞,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而她自己,能否在苏焰的眼皮底下,找到读取芯片的机会?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和隐秘的准备中飞速流逝。冷夜凝感觉自己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弦,随时可能断裂。对孩子们的思念和担忧,对未来的恐惧和渴望,以及对苏焰那复杂难辨态度的困惑,日夜煎熬着她。
转折发生在一个看似平常的深夜。冷夜凝因为心事重重,难以入眠,正靠在床头望着窗外的月色发呆。突然,主卧的门锁,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咔哒”声。
不是佣人,也不是苏焰惯有的沉稳脚步声。冷夜凝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全身肌肉绷紧。
房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一条缝隙,一个瘦小的身影敏捷地闪了进来——是冷梓墨!
“墨墨?!”冷夜凝压低声音惊呼,几乎从床上跳起来,“你怎么……”
冷梓墨快步走到床边,小脸上没有丝毫睡意,眼神清澈而冷静,带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决绝。他将一个东西飞快地塞进冷夜凝手里,低声道:“妈咪,拿着!是静婉姑姑让我给你的!她说……机会只有一次,明天晚上,厨房运蔬菜的车!”
冷夜凝低头一看,手心里是一个极其小巧的、类似U盘但更精致的设备,正是读取那种微型存储芯片所需的特殊读卡器!而儿子的话,更是让她心惊肉跳!明天晚上?厨房运菜车?苏静婉竟然制定了一个如此具体、如此冒险的计划!而且,她是通过墨墨来传递这最后的讯息!
“墨墨,你……”冷夜凝紧紧握住读卡器,看着儿子,声音哽咽,充满了担忧和后怕,“这太危险了!你怎么能……”
“妈咪,我不怕。”冷梓墨仰着小脸,眼神坚定,“我想和妈咪、弟弟妹妹在一起。爸爸他……他要把我们分开。”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愤怒。
冷夜凝的心像被狠狠揪了一下。连墨墨都感受到了苏焰的意图吗?分离的威胁,已经迫在眉睫到连孩子都察觉到了?
她紧紧抱住儿子,泪水无声滑落:“乖,墨墨,回去睡觉,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相信妈咪,妈咪一定会想办法的。”
冷梓墨用力点了点头,最后看了妈妈一眼,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溜出了房间。
冷夜凝握着那个冰冷的读卡器,感觉它像一块烙铁,烫得她手心发痛。最后的时刻,到了。她没有退路了。
第二天,冷夜凝在极度的紧张中度过。她表现得比以往更加“正常”,甚至主动要求陈妈帮她准备一些孩子们爱吃的点心,借口是“想给他们一个惊喜”。她利用一切机会,暗中将储存的少量食物和那简陋的“装备”分散藏在了身上宽松的家居服内衬里。
傍晚,苏静婉照例带着孩子们来主楼。这一次,她的眼神在与冷夜凝交汇时,闪过一丝极快的、带着决绝和鼓励的光芒。冷梓墨也悄悄对妈妈点了点头。
一切,都在无声中进行。
晚九点,庄园陷入沉睡般的寂静。冷夜凝反锁了房门,心脏狂跳着,用颤抖的手将存储芯片插入读卡器,然后连接到了苏静婉之前送来的一台看似是电子相册、实则带有隐蔽数据接口的设备上。
屏幕亮起,快速闪过一行行加密代码,最终显示出一段简短的文字和一张更加清晰的黑石港潮汐时间图:
【明晚子时,东南礁石区,三短一长灯语。船号:海鸥。仅此一次。销毁信息。】
信息简短,却重若千钧!时间、地点、接头方式,一清二楚!明晚!就是明天晚上!
冷夜凝迅速记下所有信息,然后毫不犹豫地销毁了芯片和读卡器,将灰烬冲入马桶。她靠在冰冷的瓷砖墙上,大口喘息,浑身被冷汗浸透。希望和恐惧如同两条巨蟒,死死缠绕着她的心脏。
就在这时,她隐约听到楼下传来车辆引擎的声音和轻微的喧哗。是厨房运蔬菜的车来了?比预想的早了一点?
她的心猛地一紧!机会来了吗?现在就走?
不!计划是明晚!现在走太仓促了!而且苏焰……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恐惧,走廊里传来了沉稳而熟悉的脚步声,正朝着她的房间走来!是苏焰!他回来了!
冷夜凝的血瞬间凉了!他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回来?!是巧合?还是……他知道了什么?
脚步声在门口停下,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清晰可闻!
冷夜凝绝望地闭上眼睛。完了……一切都完了……
然而,预想中的开门声并没有响起。门外,苏焰的声音低沉地响起,似乎是在对保镖吩咐着什么,内容听不真切。然后,脚步声竟然……渐渐远去了?
他走了?他没有进来?
冷夜凝虚脱般地滑坐在地上,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苏焰的来去,是警告?是试探?还是……真的只是巧合?
但无论如何,计划必须提前了!苏焰的回归,像最后的催化剂,彻底坚定了她逃离的决心!暗涌已经决堤,再也没有回头的可能。
她挣扎着爬起来,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眼中燃起最后一丝决绝的光芒。
明晚子时,黑石港,将是最终的审判之地。要么自由,要么……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