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光如退潮的海，在陈洛瞳孔里翻涌着消散。
他怀里的林昭突然绷紧了身体——那道被蓝光包裹的身影终于显形。
那是个近乎完美的人类躯体，皮肤下流动着星轨般的源能纹路，银蓝瞳孔里沉淀着千年风雪，当那双眼睛转向陈洛时，他后颈的系统印记烫得几乎要灼穿皮肤。
你......是新一代火种。
声音像古钟震颤，直接撞进识海。
陈洛踉跄半步，怀里的林昭跟着晃了晃，天枢武装的银纹在她肩甲上泛起涟漪。
他能清晰感知到某种庞大的意识正顺着精神海的裂缝渗透进来，不是吞噬系统那种机械的冷硬，而是带着温度的、类似父母实验室里源能核心启动时的共鸣。
火种？陈洛喉结滚动，系统面板在意识深处疯狂闪烁，我是被系统选中的吞噬者。
系统？那身影抬手，指尖点在陈洛眉心。
剧痛如电流窜遍全身，陈洛眼前炸开无数碎片——燃烧的星系、裹着紫色能量风暴的外星舰队、穿着白大褂的男女在实验室里狂奔，其中那个抱着婴儿的女人，分明有着和他记忆里母亲一样的眼睛。
2047年，外星文明湮灭者降临太阳系。苍老的声音混着记忆碎片涌入，人类科学家启动火种计划，将能吞噬一切能量的基因序列植入新生儿体内，你父母是首席研究员。陈洛看见年轻的母亲在培养舱前微笑，她手里的试管闪着幽蓝微光，他们给这序列起了个名字——吞噬系统。
记忆碎片突然刺痛视网膜。
陈洛想起十岁那年，清道夫破门而入时，母亲把他推进暗门的最后一句话：小洛，记住你颈后的印记，那是人类的火种。原来不是系统选择了他，是他本就是系统的一部分。
咳......林昭的轻咳打断了意识洪流。
陈洛低头，发现她左眼球表面浮起黑雾，天枢武装的银纹正与黑雾纠缠，像两柄利刃在她瞳孔里厮杀。
林昭的指甲深深掐进他手背，声音带着破碎的颤抖：陈洛......它......又要出来了。
黑影人格的笑声突然炸响在两人之间：好个有趣的记忆，原来你也是被圈养的小老鼠？黑雾顺着林昭的眼尾蔓延，她的右脸还是那张冷硬的军官面孔，左脸却扭曲成青灰色的鬼面，趁你发愣的功夫，我已经解开天枢武装的第三道锁——钥匙已经打开门，接下来是你死还是我活？
天枢武装突然发出尖啸。
陈洛感觉怀里的温度在急剧流失，林昭的源能波动从S级巅峰暴跌到c级，黑雾却像活物般顺着他的手臂攀爬，所过之处皮肤泛起紫斑。
他咬着牙调动吞噬系统，刚吸收的b级巅峰源能如潮水倒灌进林昭体内，却被黑雾瞬间吞噬。
没用的。鬼面咧开嘴，林昭的右手指甲深深抠进陈洛后颈的系统印记，这具身体早就是我的温床，等我吞了天枢武装......
冰锥刺穿鬼面的声响比枪声更脆。
陈洛转头，看见灰影半跪在雪地里，战术手炮还在冒烟。
刚才被陈洛调转方向的冰锥此刻插在鬼面额心，黑雾发出刺耳的尖叫，林昭的身体重重砸进他怀里，左脸的鬼面正在迅速消退。
议会的狗，倒是会挑时候。陈洛抹掉林昭嘴角的血，抬头时瞳孔已经变成系统启动的幽蓝。
灰影的面甲裂了道缝，露出底下苍白的脸，他的手还按在战术手炮的充能按钮上，你以为刚才那下能救她？
我在冰锥里淬了湮灭剂，现在......
现在该算算你刚才想杀我的账。陈洛的声音突然低下去。
他抱着林昭缓缓站起，雪地在脚下凝结成冰晶，那些被他吞噬的特战队员尸体突然睁开眼，源能纹路顺着冰面爬向灰影——那是吞噬人际关系网后获得的操控权。
灰影的面甲下传来急促的呼吸声。
他正要扣动扳机，远处突然传来红隼的尖叫：陈！
看终端！
赫尔加的电子音带着电流杂音炸响：遗迹能源结构扫描完成73%！
陈，那些石碑的魔法阵在重构，它们正在......正在形成能量屏障！
陈洛低头，看见林昭后颈浮现出和他相似的系统印记，正随着呼吸明暗交替。
而怀里的人睫毛轻颤，终于缓缓睁开眼，右眼里是他熟悉的清亮，左眼却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黑雾。
陈洛......她声音沙哑，我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
灰影的战术手炮突然发出过载的蜂鸣。
陈洛抬头时，正看见c-01的身影重新融入蓝光，那些古老的石碑开始释放淡金色光膜，像巨碗倒扣在雪地上。
红隼举着冒烟的终端冲过来，银羽拽着她的后领大喊：屏障在收缩！
快进来！
陈洛抱着林昭冲进光膜的瞬间，听见c-01的声音再次在识海响起：小心湮灭者的余孽......他们从未离开。
而灰影的战术手炮在屏障外炸成碎片，他的嘶吼被隔绝在光膜外，只余下模糊的口型：你们......都得死！
红隼的终端突然弹出三维投影，那是石碑群的能源结构解析图，无数金色光链在投影里交织成网。
赫尔加的声音突然变得兴奋：陈，这些光链的排列方式......和你后颈的系统印记完全一致！
陈洛低头看向怀里的林昭，她后颈的印记正在和投影里的光链同步闪烁。
远处，c-01所在的蓝光核心突然爆出刺目强光，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正顺着精神海往上涌——那是吞噬法则的进度条，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跳动。
系统提示音在意识深处响起时，灰影的嘶吼已经彻底被屏障隔绝。
陈洛望着逐渐闭合的光膜，怀里林昭的体温正在回升，而红隼的终端还在疯狂扫描，投影里的光链开始显现出某种古老的文字。
那文字他认识——是父母实验室里，源能核心外壳上刻着的，所谓无意义符号。
红隼的指甲几乎要戳穿终端外壳。
全息投影里的金色光链突然扭曲成漩涡状，她额角沁出冷汗，对着陈洛大喊：“看到能量柱中心的菱形结晶了吗？那是古魔法与源能的共鸣核心！只要把你的系统印记同步进去，能临时撑起半径五百米的防护罩——”
“能撑多久？”陈洛低头轻拍林昭后背，她左眼里最后一缕黑雾正随着他掌心的源能波动消散。
林昭的手指无意识勾住他袖口，像溺水者抓住浮木，呼吸声轻得像雪落。
“最多十分钟！”红隼的发梢被光膜里的能量风吹得狂乱，“但足够让c - 01完成共鸣引导——那老东西说的‘火种回响’，需要所有觉醒者的精神力共振！”
赫尔加的电子音突然尖锐得刺耳鸣响，投影里跳出一串血红色倒计时：“检测到圣区主控室释放‘净化协议V7.3’！定位信号覆盖全星环城，所有火种个体的系统印记正在被解析——”她的声音突然卡壳，“0.3秒前，灰区13号工坊的火种d - 12被清除，东区废塔的火种E - 07被清除......”
陈洛后颈的系统印记突然灼痛。
他想起十岁那年暗门外的枪声，母亲推他进去时后颈的温度——原来那不是单纯的安慰，是在给他种下最后一道保护符。
此刻那些被清除的火种，像一根根细针扎进他识海，疼得他眼眶发酸。
“他们要赶尽杀绝。”林昭突然开口。
她的声音还带着刚苏醒的沙哑，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我在天枢武装里见过净化协议的档案，议会说火种是‘不可控的灾难’，但他们怕的是......”她抬手指向陈洛后颈，“怕我们觉醒后，能看透他们藏在圣区地下的秘密。”
红隼的终端“叮”地响了一声，投影里的光链突然与陈洛颈后印记同步闪烁，形成完美的镜像。
她猛地拽住陈洛胳膊，指甲几乎掐进皮肉：“现在！能量柱的共鸣频率和你的系统完全匹配！只要你站上去，就能激活所有沉睡火种的精神链接——”
“但会暴露位置。”陈洛闭了闭眼。
他能清晰感知到识海里那道吞噬法则的进度条，此刻正随着c - 01的蓝光跳动，92%、93%......一旦共鸣启动，全星环城的议会清道夫都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般涌来。
“暴露又如何？”林昭撑起身子，天枢武装的银纹在她肩甲上重新流转，“我父亲是星环卫总长，他临死前在我意识里藏了句话——‘真正的火种，从来不是被圈养的宠物’。”她的手指抚过陈洛后颈的印记，“你以为刚才灰影的湮灭剂为什么失效？因为你的血里流着能吞噬一切规则的力量。”
赫尔加的倒计时跳到“00:09:57”时，陈洛突然把林昭交给红隼。
他踩碎脚边的冰晶走向能量柱，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的心跳上——十岁暗门里的黑暗，二十八年灰区的苟且，原来都是为了此刻。
“赫尔加，同步我的脑波频率。”他站在能量柱前，仰头看向顶端流转的菱形结晶，“红隼，把你的战术匕首给我。”
红隼的手在发抖。
她从腰间抽出淬着源能的匕首，递过去时刀刃划破了自己掌心，血珠落在雪地上瞬间凝结成冰晶：“陈，这把刀能刺破任何能量屏障......”
“不是用来破的。”陈洛接过匕首，反手划开自己掌心。
鲜血溅在能量柱上的瞬间，金色光链突然暴起，像活了般缠住他的手腕。
他后颈的印记开始灼烧，皮肤下浮现出和c - 01一样的星轨纹路，“是用来连的。”
林昭突然捂住嘴。
她看见陈洛的影子里浮现出无数重叠的身影——有穿白大褂的女人（那是他母亲），有扛着战术手炮的少年（那是某个被他吞噬的特战队员），甚至有她自己（在某个平行时空里，她没有被黑影人格侵蚀，正笑着递给他一杯热可可）。
“这是......吞噬人际关系网的具象化？”红隼的终端疯狂闪烁，“原来被你吞噬的人，都成了你的精神锚点？”
陈洛没有回答。
他能听见无数声音在识海里炸响——被他埋尸的流浪汉临终前的呢喃，为他挡过子弹的武馆学徒最后的喘息，甚至是林昭在黑影人格侵蚀时，藏在意识最深处的那声“救救我”。
这些声音汇聚成洪流，推着他的精神力冲破光膜，像一张看不见的网，铺向星环城的十二个区。
“共鸣启动......”c - 01的声音从蓝光核心传来，带着欣慰的震颤，“记住，火种的力量从来不是吞噬，是......”
“是共鸣。”陈洛接完这句话时，吞噬法则的进度条刚好跳到100%。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识海里轰然碎裂，像打破了一层玻璃，整个星环城的源能波动突然清晰得可怕——灰区贫民窟里，某个拾荒老人后颈闪过微光；圣区教堂的彩窗下，扫地的修女指尖冒出古魔法阵；就连被屏障隔绝在外的灰影，面甲下的皮肤也泛起和陈洛相似的星轨纹路。
赫尔加的倒计时在此时归零。
红隼的终端突然弹出十二区的三维地图，十二盏幽蓝的灯同时亮起，像十二颗落在棋盘上的棋子。
而在地图最南端，靠近深海的位置，一盏红灯正从黑暗里缓缓升起，像被唤醒的古老巨兽。
“陈......”林昭的声音带着哭腔。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只知道此刻看着陈洛被金色光链缠绕的身影，突然懂了母亲临终前说的“真正的英雄，是点燃自己，让更多人看见光”。
陈洛抬头看向天空。
原本阴沉的云层正在翻涌，十二区的方向各有一道蓝光刺破云层，像十二根连接天地的柱子。
而在更遥远的南方，海平面下隐约有红光闪烁，像某种沉睡了千年的存在，终于睁开了眼睛。
“该让他们看看，”他轻声说，声音混着共鸣的震颤传向四面八方，“什么才是真正的火种。”